长安的七夕节,圣人在沐公子的胭脂铺里买了一大堆送到琅琊小居。红姬转手送给了夕漫,宛霏:“你们自己用,还是送人,或是卖钱都是好的。”
夕漫说:“这些胭脂水粉是市面上最好得了。这样随意送给我们,圣人会不高兴的?”
“圣人也是人,他若是想着我,不会送这些没用的东西。我这年龄,这皮肤擦上顶好的珍珠粉最终嵌在皱纹里了,在别人眼里是老妖婆。”
宛霏看出了红姬的心思:“您倒底是多少嫉恨圣人去看沐公子了。若是七夕节圣人来您这儿,喝杯茶,吃点青梅酒,不会有这些没着没落的怨气。”
“娘娘说什么没着没落的话,说与我听听。”沐公依旧遮着面纱,“带一盒好吃的点心给你们尝一尝。”
夕漫接过点心盒子,点心卖相好看地要紧,好似春天里的芍药开在盒子里。
宛霏用竹夹夹了小块盛放在白瓷碟子里:“若不是点心的味道,真想放在敞口瓶子里养着。”
红姬轻轻地咬一口:“嗯,真得很好吃,这是谁的手艺。”
“是……是……”沐公子吞吞吐吐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红姬喝了一口茶水:“是那个西域女人做得吧,糕点里面有西域的葡萄干!你这孩子啊,什么都好,就是不会撒谎。”
沐公子上前给红姬揉肩。他说:“娘娘的肩膀好软。掌教姑姑说了,女的骨头摸起头软的人命数好,气运更甚!七夕节,圣人买了胭脂水粉到你这里来了。我们年轻人总究比不了你和圣人是老夫老妻。”
夕漫忍不住插了一嘴:“毕竟,靠姿色拴牢男人的心是最靠不住。女人得有性格,长脑子。”
红姬让宛霏和夕漫拆洗一下七月的夏被,闻起来总是有一股艾草发霉的味道。
夕漫和宛霏忙碌去了。屋里只剩下红姬和沐公子。
红姬说:“好孩子,帮哀家煮一壶茶水。”
茶沫子乱飞,茶杯盖碰撞着茶杯叮当响。红姬问他:“你最近读了哪些,再过些日可要秋试了。”
沐公子的脸红得像一块红布:“读得不多,那些书很难懂……哦,太傅可是跟您说我什么?”
红姬伸手扶正茶杯盖子说:“太傅跟我说你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只是近日心思涣散,没有前些日子用功。”
沐公子撇嘴道:“哦,太傅说得都是真话。我近日确实因为胭脂铺子分了不少神。”
红姬帮沐公子酙了一杯茶:“你是尝了借用权力赚快钱的滋味。所以,一门想着学着沐月想拥有圣人心宠爱。”
沐公子从茶几旁抽身跪在红姬面前作揖:“娘娘教训得是。圣人宠爱我,信任我,我能辅助圣处理治事。我一首在遵从您的教导,时刻警醒自己的一言一行……”
“够了!你不要诡辩了。不就是想攀附在皇权柄上轻松地谋取更大的利益。沐公子,你不是沐月。你没有他的心性风骨。你的贪婪迷惑了心智,忘了初心。”红姬生平第一次粗鲁地训人,没想到会训到一枚棋子。这枚棋子要脱离她的掌控,要与她争宠,争权,争利。
沐公子慵懒地吐槽:“圣人不会宠爱一个又老又倔,脾气还很大的女人。”
他斟了一杯茶放在红姬手里:“娘娘,你该醒一醒放松些,尽情享受当下的权力和富贵。我不能成为沐月,但我有了一家胭脂铺,就有可能拥有了长安朱雀街的商铺,甚至整个长安匍匐在我的脚下……”
沐公子告辞了,丢下一句话:“男人在美色面前都是动物。”
不良帅见沐公子匆匆忙忙地从瑯琊小居走出来。他飞身上了暖风汀的屋顶。红姬在与丽竞门的掌门吃水果。
掌门吐出一枚桃核击了不良帅的肩头。不良帅只得忍着疼痛隐蔽起来。待掌门走出瑯琊小居才跟上去:“娘娘,要你干掉沐公子。"
掌门错愕地看着不良帅:“就凭你这一句话,我得请你喝酒。我们去酒肆喝,最香的酒藏在普通人家最深的巷子里。”
酒肆人声鼎沸,各种酒的味道混和在一起酝酿着躁动不安。很多喝酒醉了的人呕吐,骂人,打人,自残……
不良帅吐了一口气:“堂堂竞丽门的掌门人就爱看这些污七八糟的狼狈样子。”
掌门严肃地说:“其实,我也像他们一样无所顾忌地醉一回。那些皇家的秘密快把憋疯了。”
不良帅说:“你疯不了。”
掌门疑惑:“你怎么知道?”
不良帅说:“待你攒够足够的秘密,自然有人来封口。”
掌门听了个良帅的话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良帅说:“人会因为无用长寿,因为太有用会折寿。”
他们七拐八拐,拐进一家青瓦粉墙的院落。耄耋老人坐在摇椅上睡觉。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请他坐在杏树下的石桌上,拿出一坛酒来,撕去红封,又揭开泥封,又拿出布封,才把酒倒进碗里,院落里的酒香顿时迷迷漫漫,停在杏树的鸟雀也酣睡在树枝上了。
两人端酒碰杯,结结实实地喝了一碗。掌门一碗酒下肚说了实话:“圣人下旨丽竞门保护沐公子的安全;娘娘口谕杀死沐公子。丽竞门听谁的安全!”
不良帅哈哈大笑:“你们丽竞门这么笨。两位圣人的话都听,用毒,弄个突发疾病身亡……”
掌门摇着双掌说:“不可,不可。他可西域第一用毒高手教导出来的……”
“有人敲门,”不良帅警觉得看了看门外,“又有人在敲门,好像饥饿惊吓了好久,没有一点力气。”
男人打开院门,敲门的人跌了进来。他是一个乞丐,蓬头垢面,衣裳破败不堪,浑身散发着恶臭。
他倒了一碗酒喂进乞丐嘴里。乞丐眼睛里闪着泪光问男人:“你可认得我?”
男人迟疑了一下:“认得,你是包仁天下包子铺的老板。那铺子改成胭脂铺了。”
掌门听得见乞丐声音非常熟悉,眉眼里仍残留着区别于一般人的英武气质。不良帅暗暗吃了一惊,这人莫不是李亿皇帝。
不良帅看了一眼掌门,两人会意得点了点头。掌门多付了六十两银子:“给这乞丐洗澡,换身衣服,买些药治一治身上的伤。”
那乞丐听了掌门的话疯笑起来:“快去看《乞巧》。台上有大唐最大的角唱青衣。”
不良帅和掌门一起走出酒肆异口同声地说:“找戏园里的青衣,她会唱《乞巧》这出戏。”
七日后不良人和丽竞门一起下江南。江南烟雨朦胧,巷子里走出来的人撑着油纸伞慢悠悠地走来走去。
不良人帅指着丽竞门的刚要迈出去的脚说:“脚要迈出去半步,半步才够文雅。”
《乞巧》开唱了!金枝开唱了!那些人撑着伞小碎步奔向戏苑。戏苑外围满了,人们议着:徐储包场了,比盐商有钱,出手比盐商阔绰。
台上的仙女唱得凄凄艾艾,边唱边舞蹈。那戏子姿容出挑,身段飘逸风流。不良帅问掌门:“她好像一个人!”
“红姬娘娘!”不良帅和掌门又一次脱口而出。
不良帅拿出一锭银子打点陈老板要求见一见台上主角:金枝。陈老板礼貌地推辞:“今儿,徐储三千两包场。”
好不容易挨到折子戏演出结束。只见身材魁梧地徐储扶着带戏妆的金枝上了马车。
金枝己经习惯了与徐储的相处方式。穿着女装唱一些曲子,跳几支舞。今天,徐储为金枝准备了一箱金子:“全是你的,就今天,嫁给我!”
徐储不顾金枝反抗行行人道。金枝疼痛屈辱流出了眼泪:“我父王,母亲待你不错,你为何这般欺辱我!”
徐储听了这句质问大哭起来:“你父王欺人太甚。霸占着天下最美最善的女人,却迷恋娈童沐月,伤了她的心。如果她在,她愿意,我甘愿对她好一辈子,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他。可是钱再多大不了皇权。我只能选择你,龌龊肮脏的爱着,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