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猎结束后,镇北王顾云舟率领的大军班师回朝。
同时,也带来了一个消息——
“你说西戎派了使臣进贡?”
顾云舟望着又长大了一些的小姑娘,眸底深处的温柔能把人溺死。
他上前一步。
下一刻那高坐上的幼帝,己然落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
“陛下,让我抱抱。”
怀中的沈幼帝嘟囔着嘴,“出去可不能这样了哦,我都长大了……”
顾云舟看着怀中Q弹软萌的团子,轻笑道:“……好。”
他抱着心中明月,将远方战场的细碎琐事细细说来。
说到厮杀之时,沈清妍突然抬头,“刀剑入体的时候,一定很痛吧?”
痛?
当然痛了。
他昏睡了三天三夜,就连随行的军医都说他活不下去了。
他按住了消息。
昏迷中的他,总梦见年少的时光。
枕边奶团子当年给的口水垫,传来若有若无的奶香将他唤醒。
军医都说是奇迹。
可是他不想让她知晓。
有她在就不痛。
她渐渐长大了,会说话了。
可是他却不能长长久久陪着她。
最让人难过的是,明明她长大了会说话了。
可他听到的心声越来越少了……
也不知是当初的奶团子心声变少了,还是说天子的身份让她开始感到束缚了……
虽然还是那张人畜无害的小脸,可顾云舟明显感受到了区别。
这高座是权力之巅,也是无形的枷锁。
他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怀中之人平安顺遂,一世无虞。
“清妍,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这是她称帝后,他第一次叫她闺名。
怀中小人思考了一会儿,“……海晏河清,嗯,无忧无虑……”
海晏河清……
无忧无虑……
延庆殿外路过的玄衣少年,眸光闪了又闪。
檐廊尽头,秋风猎猎,白衣少年的衣袍吹得簌簌作响。
二人中间的青衣少年,眸色深深。
他仍记得她初登帝位时,蜷在他怀中呢喃的那句话。
“阿澈,我知你爱清风朗月......”她指尖缠绕着他垂落的青丝,“不给你封官,是怕锁住你。”
夜风掀起幔帐,漏进几缕月光。
她看不见此刻他眼中摇曳的烛火,正如她不曾知晓——
他毕生所求的清风朗月,原不是林间松涛,亦非山巅流云。
而是她披着十二旒玉冕时,仍会这般蜷在他怀中的模样。
*
天授三年,正月十五。
玄甲禁军踏碎琼华殿前的积雪,掌灯太监捧着鎏金铜雀灯疾步穿廊,将八百盏琉璃宫灯次第点燃。
檐角悬着的鎏金铃铛忽地叮咚作响,震落几粒檐上残雪,正落在捧着银丝炭的宫娥后颈里。
西戎使团的骆驼驮着胡椒与玛瑙踏雪而来,驼铃在晨雾中晃出细碎的涟漪。
礼部尚书攥着象牙笏板的手沁出汗来——
贡品单子里赫然列着七对雪域白隼,那是先帝围猎时最爱的猛禽。
卯正钟响,垂拱殿前的金砖地上己落了层薄雪。
沈清妍冕旒前的十二串玉藻微微晃动,透过珠帘望见丹墀下那袭玄色蟒袍时,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龙椅上的螭纹。
东月国的摄政王拾级而上,腰间错金螭龙佩与玉带钩相击,竟比檐角的铁马声更清越。
“白狼部进献昆仑玉璧一对——”
鸿胪寺卿的唱喏声里,摄政王广袖间漏出一缕迦南香。
他俯身时,九旒冕冠上垂下的墨玉珠串纹丝未动,倒映着殿外纷扬的雪粒如同碎琼乱玉。
礼单末页朱砂勾勒的“互市”二字,在鎏金蟠龙柱投下的阴影里洇开些许墨痕。
宁无缺嘴角一勾,“陛下……”
看到这便宜叔公,这些年样貌依旧没变,好似还停留在二十那年。
莫不是什么精怪变得?
沈清妍轻笑,“摄政王这面部保养功夫做得不错。”
接下来,东月使臣就看到他们杀伐果断的摄政王轻轻一笑。
“可不……东月风水养人,陛下要不这次和我一观?”
闻声,座下的众臣面色微微一僵。
big胆!
当着他们大雍朝臣的面,拐起了他们的幼帝!
虽然幼帝有些暴君潜质,但是平心而论,在位数年。
整个大雍朝蒸蒸日上。
只见高座之上的幼帝端起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
【啧啧啧,应该放果子饮啊!这西戎进贡的茶水,难喝得要死,宝宝要yue了……】
不过,她面色未动分毫。
“哦?东月有什么值得一玩的?”
宁无缺笑意渐深,折扇轻敲掌心,玉坠在暮色中流转幽光,玄色蟒纹广袖垂落半空。
“东月……镜湖西畔有群鹤踏月,霜华台下埋着前朝十万箭镞。若爱热闹——
凤凰长街第三盏灯笼下,卖胡麻饼的老妪会唱《破阵子》。”
不过本王最爱的,还是千机阁顶楼。
那里悬着三百六十一颗鲛人泪,正中央的琉璃匣……”
沈清妍听得入神。
【这便宜叔公吃得真好啊,到处玩玩乐乐。宝宝登基三年,连大雍境内都没踏遍……好气哦好气哦好气哦……】
一连三个“好气哦”,听到心声的众人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