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下午的时候,时桉想了很多个晚上要问景淮南的问题。
比如,他想问问景淮南喜欢他什么?
比如,怎么证明这份喜欢会长久、不会变质。
成长环境的原因。
他太需要可以被证明、被量化的喜欢了。
只有那样,会让时桉有脚踏实地的安全感。
可这一刻,下午设想过的种种,突然变得好像又都不那么重要了。
这一刻的景淮南不需要证明什么。
因为他说起那些话时,瞳孔里亮晶晶映射出的时桉的影子,竟然都是闪闪发光的。
心跳安稳的落回实处。
手腕景淮南握起,他看着掌心里碎成泥状的车厘子,笑了下,从桌上抽了张湿巾出来:“大半夜的,这颜色还挺吓人。”
景淮南往时桉身边挪了个位置。
手腕处皮肤相触的地方,有他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从手臂到胸口,然后再大面积地蔓延至全身。
感觉到时桉手臂肌肉的僵硬。
景淮南替他揉了下,说:“你可以好好想一下,想好了再给答复。”
时桉侧过头,看着他问:“可以想多久?”
“一个月?还是一个星期?”
景淮南掀了掀眼眸,淡淡一笑,是挺温柔的那种笑,然后才轻声回复:“没那么久,就我给你擦完手之前吧。”
他这句话说的半真半假。
让时桉快点想是真,逼着他很快给答复是假。
时桉自然也听得出来。
笑了一下。
轻轻浅浅地呼吸刚好落在景淮南后脖颈处。
给他擦手的动作停顿了下。
景淮南手上一抖,本能的动了动脖子,衬衫外露出的皮肤,迅速染上一层淡淡的绯红。
时桉的角度,看得一清二楚。他抿了下唇,喊道:“景淮南。”
“嗯?”景淮南没敢跟他对视。
时桉无声地弯了弯唇角,扬着语调问他:“你在害羞什么?”
景淮南抬起头,语调不太平稳:“毕竟头一回,有点儿紧张,稍微谅解一下吧。”
本来都准备好,只要景淮南否认紧张,他就拿个镜子给景淮南自已看一看脖子有多红的时桉,一时间突然有点儿接不住话。
只小声说了句:“好吧。”
看着他脸上的乖巧表情,景淮南心口一紧,缓了几秒,问他:“我想说的话都说完了,那么你呢?”
时桉下意识的问:“我什么?”、
景淮南说:“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原本有,但是你说完了就没有了。
时桉嘴唇动了动,觉得自已要是这么说,显得好像气势低了一截似的,咬了咬下嘴唇。
心思明晃晃地写在脸上,被景淮南一眼看穿。
于是,他又换了种问法:“或者,你可以跟我说说你对恋人的要求吗?”
时桉觉得景淮南这个问题很有诱导性。
看似是让他说要求。可实际上,他都没谈过恋爱,没有参照物,大多数的要求,无非是建立在两人这段时间相处的基础上。
但要求嘛,也确实是有。
时桉看着景淮南的眼睛,犹豫了几秒,才缓缓吐出两个字:“忠诚。”
景淮南笑了下:“这么简单?”
时桉摇了摇头,脸上难得露出很认真的表情,说:“不简单。”
这两个字只是听着简单。
每个人的本性里都有贪念和欲念,身在这个位置,他一生中会遇见的诱惑更是层出不穷。
头发上的发胶过了一天,有些难以定型。
时桉的刘海垂下来一绺,落到了眼尾旁边,挡住了两人对视的视线。
时桉眨了眨。
景淮南随机抬起手,帮他把碎发拨弄到一边,挑着眉说:“时桉,这很简单。”
他语气平静,但每一个字说的都很有分量:“因为,这也是我对恋人的要求。”
蹭了一手的车厘子汁被擦干净,掌心里留下湿巾浅浅的潮气。
景淮南垂眸笑了下,手心向下,紧紧跟时桉的掌心贴合在一起,蹭了蹭。
嗓音里带了笑:“你看,多合适。”
突如其来的拉手,突如其来的十指紧扣,让时桉懵了下,刚平息下来的心跳,又渐渐失控似的加速。
随着景淮南手指攥紧,逐渐愈演愈烈。
意识到自已有些失神,时桉清了清嗓子,深吸了几口气。
才又接着往下说:“谈恋爱可以,我不藏着掖着。”
同性感情并不是现在社会主流的性取向。
所以大多数同性恋人除了亲近的家人朋友,对外都会默契的隐瞒彼此的恋人关系。
是为了工作也好,为了名声也好。
时桉表示理解,但他自已不喜欢那样。
他不觉得喜欢男生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也渴望谈一场光明正大的,正常人的恋爱。
你的朋友,我的家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这样活得轻松,也能从根本上杜绝,未来一切主动扑上来的暧昧关系。
他本来是这么想的。
但考虑到景淮南的工作环境,和对医院的影响。
时桉想了两秒,迟疑着添上了一句:“在医院之外的地方。”
“不用加这句话。”景淮南笑了下,捏了捏时桉的指尖:“在医院也没人要你藏着掖着。”
他捏得不太使劲,反而是挺暧昧的那种力道。
景淮南平静的眼神黏在时桉脸上一直没移开,就等着他抬起头对视那一秒知晓自已心意一般。
“我是谈恋爱,不是搞地下情,有什么可藏的。”
他笑,时桉看着看着,也跟着他笑。
眉眼弯弯,眼尾挤出扇形上扬的一个小弧度。
好像未来都是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心口砰砰砰的匀速跳动。
好半晌后,时桉才终于开口:“那行,那我就跟你试试。”
“不试。”景淮南听完神色一僵,脸上换上十分严肃的表情,攥着时桉的手也跟着猛地用了下力。
“时桉,我不试感情。”
“你答应了,就只能一辈子跟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