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时候就是这样。
一件事,可能发生的当下,明明感受不痛不痒的,没什么所谓。但又总会莫名其妙的,无数次的出现在梦里。
时桉当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场景是两年前真实发生过的。
那年,他正面临毕业。
时桉本科是纯艺专业——油画。
纯艺读硕不是刚需。更何况,当时的时桉,已经在巴黎吃了四年白人饭,早就想回国了。
时澜之也同意。
当时他趁着最后一个假期跑回国,本想给时澜之一个惊喜。
不成想,到家的当晚,就被时澜之回击了个更大的惊喜。
他妈,谈知念怀孕了。
其实按计划,时桉就算回国,也是要搬出去自已单住的。
而且他也从来没有过要继承家业的想法。
他自认为,谈知念怀不怀孕,这件事对他应该是完全没有影响的。
但事实归事实。
潜意识给他好好上了一课。
之后的这两年,他爸,谈知念,和那个未出生孩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便总是会时不时的就钻进他的梦里。
时桉那次假期只在家住了两天,便宣布要回去继续读书。
准备的急,加上没心情。专业是他随便选的,视觉设计。
就这样,他又在欧洲多读了两年。
窗外的鸟叫声,让时桉的梦境戛然而止。
睡得很不舒服。透过窗帘,外面的天还没有全亮。
时桉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六点半。
在家里待着不自在,时桉拿了件外套就准备出门。
下楼的时候,刘嫂刚开始准备大家的早餐。看见时桉下楼,刘嫂问他:“做了灌汤包,你爱吃的。”
时桉理了理领口说:“今天有事,我不吃了。”
“行。”刘嫂点头。
回到厨房后,猛然想起什么似的小跑追出门外:“那你中午还去不去医院啊?”
此时,时桉的车已经开出了院子,没听见。
他的纹身工作室开在文创园里,早上七点,整个园区里没有一家店面开门。
时桉站在工作室门口,想了好半天密码,才打开工作室的门。
李游上班时间是十点。
停好小电驴后刚准备开门,透过门缝一看里面有亮光,当即吓了一跳。
超过一根棍子警惕的推开门。
门一开,看见躺在沙发上的人是时桉。李游松了口气,放下凶器,上前问他:“老大,咱们工作室终于要倒闭了吗?”
时桉放下眼皮上搭着的胳膊,白了他一眼:“你在说什么晦气话。”
李游哈哈笑了几声,调侃道:“你头一回这么早出现,我还不太习惯。”
“不习惯就对了。”时桉站起身,对着镜子扒拉了两下头发说:“别多想,我只是没地方去补觉,才过来的。并没有要干活的意思。”
说完,时桉去二楼的休息室洗了个澡,便开车去了医院。
车停到国际部楼下的时候是十一点五十,时桉习惯性的去副驾拎餐盒。
胳膊伸出去,结果,摸了个空。
时桉看着空空的座椅,这才反应过来,自已早上是从工作室过来的,没有刘嫂给他准备午饭。
没带吃的,景淮南又不吃外卖。
就算现在回家去拿,时间上也是来不及。
时桉在车里纠结了好半晌。
最后刚准备给景淮南发条信息,说今天不过去的时候。
正打字呢。
景淮南的微信先过来了:人呢?
时桉直接拨了个语音过去:“那个……我早上有工作,忘记带饭了,不然你今天自已去吃食堂吧?”
中午时间,停车场环境嘈杂。
景淮南顿了顿问时桉:“你人在哪?”
时桉照实说:“停车场,正准备回去呢。”
“不用走,发个定位给我。”景淮南说:“我过去找你。”
?
时桉挂断电话之后,还有种不切实际飘飘然的感觉。
景淮南说过来找他吃饭?
这是什么好事啊?
时桉揉了揉胃:“看样子今天你不用跟着我受委屈了。”
下午有一个多学科会诊,景淮南看了眼时间,问时桉:“出去吃恐怕来不及,食堂行吗?”
时桉笑着点头:“太行了啊!”
刚走两步,时桉小脑袋瓜一转,看着景淮南语气试探:“那个……吃食堂,不算你请我吃饭吧?”
景淮南转过头,唇角挑起一个淡淡的弧度,说:“嗯,不算。”
国际部有单独的食堂,人不多,自助的形式。
时桉拿了餐盘,跟景淮南说:“我去那边拿主食。”
因为在停车场磨蹭了一会儿,主食区的玉米只剩下最后几块了。
时桉刚要去拿,一个夹子从左边伸出来,夹起了其中的两块。
时桉抬头看过去。
那男生也同时抬头看过来。
“时桉,你怎么在这?”说话的人是温子清,和他、和景淮南当初都是一个学校的。
呃……
还追过他……
时桉尴尬了一瞬,虚伪的笑了下说:“啊,好巧。”
说完就要绕开。
温子清也跟着追上来:“你是自已吗?要不要一起?”
“时桉。”
景淮南端着餐盘,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背后:“你选好了吗?”
温子清比景淮南早来医院半年多。这还是第一次在食堂看见景淮南。
温子清看了眼时桉,又看了眼景淮南,诧异道:“你们俩认识?”
不怪他会有这个反应。
上学时,他们俩,一个是艺术生,一个是理科学霸。教学楼都不在一栋。
性格上,一个清冷矜贵,一个闹腾跳脱。
怎么看都不会是一路人。
这样没有交集的两个人突然一起吃饭,任谁都会很惊讶。
景淮南看着温子清没说话,把这个问题抛给了时桉。
时桉点头:“啊,朋友。”
说完,就夹起餐盘里的最后一块玉米,拉着景淮南去找座位了。
两人刚一落座。
景淮南就看向时桉,问他:“朋友?”
时桉夹起一个小包子,一大口的塞进嘴里,点头:“唔,好烫好烫——”
不然还能是什么?说是关系一般的陌生人?
他不要面子的吗?!
说起两人的关系,时桉又想起,淮南昨天走前说的那句,可以让他追。
也不知道是不是玩笑话。
但,就算是认真的,时桉也不能跟温子清说,我在追他的关系。
这次倒真不是为了面子。
这里毕竟是在医院,是景淮南工作的地方。
他一个自由职业不怕影响。
但景淮南不行。
当下社会,同性恋不是主流,他不能为了吃顿饭,真就坑了景淮南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