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染是学机械的,打磨零件是得心应手。
这换药吗……
她表示只能尽力了。
“我……我给你换药。”
她挑了一个最冷静的练手。
此人脑袋上缠满了绷带,若不是还露着左眼和下巴,简直跟个木乃伊一样了。
额头上和眼窝处还渗出了大片的血渍。
右肩膀袒露着,也缠满了绷带,血洇透了大半个身子。
看着实惨!
可他却不像其他伤号那样痛哭哀嚎。
只紧抿着嘴坐着,露出来的半张脸有些苍白。
听见沈墨染说话,他翻起白眼来看了她一下。
沈墨染吞了吞唾沫,把膏药和绷带放在一边,开始给他解胳膊上的绷带。
这绷带缠得极厚。
洇出来的血却湿了老大一片!
沈墨染看了看他坐的笔直的身形。
心想当兵的果然壮实,出这么多血竟然没事儿。
要是一般人,不得失血过多晕厥了?
可是她越拆越觉得不对。
按理说血都是从里往外洇的,绷带应该越往里拆血越多才是。
可他这怎么越往里拆淤血越少呢?
一边纳闷着,一边继续拆绷带。
直至拆到了最里层,被血染红的绷带下面,竟然是光洁完整的皮肤?
又细腻又干净的,还挺白!
“别声张!
否则,我杀了你!”
正纳闷着,一柄寒光阴森的匕首就抵在了沈墨染胸前。
沈墨染是正对着那人解绷带的。
此刻她完全挡住了两人的动作,旁人都看不到他们发生了什么。
“我说那谁!”
军医工作量很大,此时看见沈墨染磨磨蹭蹭的半天没动弹,就有点烦躁。
“你赶紧的,要不然晚饭都没空吃!”
“哦,马上好!”
脑子里电光火石闪过了许多个念头,沈墨染抬头对着那军医应了一声。
然后又把那人的绷带缠了回去,还不忘把露出来的血渍减少了一些。
“你这伤口还没长好,肯定还会往外渗血。
这两天千万要注意休息,不可再牵动伤口了。
否则止不住血,会有大麻烦!”
她一边忙着,一边煞有其事的嘱咐。
木乃伊男露出来的左眼充满了狐疑。
大约是没想到她戏这么多。
不多时,沈墨染重新绑好了绷带。
木乃伊男也收起了匕首,再次耷拉下眼皮坐着。
沈墨染朝他笑了笑:
“你头上的伤口需要格外小心。
我怕一个人弄不好,等晚饭后我叫了人来跟我一起弄。”
木乃伊男正愁他头上的伤要怎么换药。
听沈墨染这么说,会心一笑:
“多谢姑娘体恤!”
声音温润中带着些许沙哑,比威胁她的时候好听多了!
沈墨染摇了摇头,转身给旁人换药去了。
弄出了一片惨叫之声……
“呼!”
军医忙得焦头烂额,擦着头上的汗呼出一口浊气,转头问沈墨染。
“你换好几个了?”
沈墨染于是指着她换过绷带的伤号:
“这边的都换过了。”
她手法虽然粗暴了些,但速度还是很快的,大约弄完了所有伤员的三分之一。
倒是超出了军医的预期。
“嗯,不错。
虽然绷带缠的有些粗糙,但好歹把伤口都盖住了。”
说着不经意瞟到了缠得像木乃伊的那个。
“这个你真换过了?
怎么还渗出这么多血?”
上次交战已经是三天前的事了,怎么还出这么多血?
他说着就要上前查看。
沈墨染赶紧拉住了他,低声道:
“军爷,我的确是给他换过了。
但是这人伤口太深,眼珠子还掉了,到现在还出血不止。
怕是……
不得行了。”
木乃伊闻言,很配合的身子一歪,轻飘飘倒了。
军医叹气:
“哎,也是可怜!”
伤号太多了,他们条件有限。
更愿意把药品和精力放在尚能治好的病号身上。
“时候不早了,你随我一起去吃饭吧。”
他目光怜悯的瞟了倒在地上的士兵一眼。
“能不能挺过去,就看他的造化了!”
沈墨染乖乖的跟着军医去吃饭。
伙食是白菜炖土豆,还有几片肥猪肉。
配着白面馒头。
对当了一天流民的沈墨染来说,也是难得的美味。
她吃的很投入。
“丫头,你今年几岁了?”
军医看着乖巧吃饭的沈墨染,突然起了恻隐之心。
要知道朝廷军随时都可能打来,这些村民百姓,多半是要被推出去挡箭的。
这丫头干活利索,也很有眼力见。
有些可惜。
“回禀军爷。
我今年十三。”
沈墨染咽了口中的饭菜,回答。
军医点了点头:
“你想不想学医?
如今伤号太多,我缺帮手。
你要是愿意的话,换上男装,这几天就在我手底下帮忙。
等大军开拔,我会向上头反映,请求带你做随军学徒。”
靖王大势已去,这支队伍还不定能坚持几天。
他收个平民做徒弟,将来散伙的时候也多个人照应。
沈墨染正愁晚上还能不能去见那个木乃伊男,闻言赶紧答应。
“我想学。
多谢军爷提携!”
军医已经熬了好几天了,今个正好让她替自已值夜。
“晚上你就去那间病房帮我看着点儿。
若有叫唤的就喂他一剂止痛药。
等明个,为师再教你如何治伤。”
军医疲惫的扒拉着碗里的饭菜。
“是。
多谢师父。”
沈墨染说着,打起了自已的小心思。
吃过饭,沈墨染先回前院知会了白素素一声,让她晚上等自已回来再睡。
李婶好心告诉她,晚上她会和白素素一个屋,就在前院的东厢房里。
沈墨染亲自送自已新拜的师父回他的营帐休息。
期间多有巡逻的士兵。
军医扬言这是帮他救治伤员的学徒,还把自已的军医腰牌给了她。
嘱咐她除了伤兵所,其他哪儿都不要去。
沈墨染一一应过,主动要帮军医清洗换下来的染了血的衣裳。
老军医喟叹一声。
有个徒弟可真好啊!
可惜是个女娃。
要是个男孩,他一定会将毕生所学都教给他。
沈墨染拿着他那套沾了病号血的军医服,去了由她负责的病房。
“你。
出来一下!
军医大人想给你试试他新研制的药管不管用。”
她径直走到木乃伊男跟前,冷着脸道。
已经到了半夜,大部分伤员已经昏昏睡去。
有些睡不着的,也捂着伤处哀嚎不已。
根本没人注意她。
男人抬起左眼看了她一下,站起身默默跟着出了门。
“我可提醒你。
此处驻扎的是靖王叛军,若耽误了朝廷平叛。
你可是性命难保!”
木乃伊男猜不出她到底要做什么。
瞪着他那仅有的左眼,警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