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稳住呼吸:“味道挺好。”我背对着他开口,声音压得比平时更低了些,停顿了一下,浸透了某种意味的空白:“你呢?要不要…下次尝尝?”
“下次…”他顿了顿,含音似乎裹着烟雾,舌尖抵着“请”字时带来一阵低哑的压迫,“…一起?”
他一步步靠近,反而逼近成一道极具侵略性的冷影。
“……听说,”他再次开口
“陈阳消息很灵通。”他的那种审视,比赤|裸的质问更具掠夺性,要将所有的掩饰剥开。
“他都说了什么?”
“消息灵通的人很多。”我稍稍侧过一步,避开他几乎笼罩过来的冰冷气息的压迫感,声音平稳:“他说的,也都是一些…没意义的闲话。”
“没意义?”
他逼近的脚步并未停下。
“像你一样,”他的目光却稳落在我脸上,嘴角扯动了一丝细小的弧度,“…也只喜欢跟‘没意义’的人…说话?”
那“没意义”三个字被他刻意地咬得又轻又重。
他吐出的气息温热,拂过我的额发,带来一股寒栗,想逃离这份“审判”的对话。
“朋友说话,”视线停留我身上,声音放得很轻,像是在陈述既定的事实。
话音落下的一瞬,我缓缓侧身。
他隔绝了外面的夕照,留下令人窒息的、带着烟草的气息。
我的耳边仿佛还残留着他那句被刻意放缓、低哑的回响:“……朋友。”
下午西五点钟的光线斜打在纯白的墙壁上,空气里浮动着旧粉笔灰、消毒水和青春期荷尔蒙混杂的气味。
因为裴知林的审判,我有意无意避开他,故作松弛地学习摄影。
裴知林随意地靠在学习墙。
他没有动,只是站在那里,指节还是那种不见血色的白。
他的视线——那双隐藏在楼梯阴影中的视线——如同高精度摄影机的取景框校准,牢牢锁定了我。
那无声的对焦动作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终于,他模拟调焦的手指停了。
动作定格的瞬间,薄薄的唇角向上弯了一下,那不是笑,是一种戏谑的凉意,紧接着,那抹近乎诡异的弧度抹平。
阴雨过后的黄昏,空气里浮动着泥土与青草的气味,潮湿又闷热。
在破旧的木墙边,江幸蹲在校园后墙的灌木丛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裹得严实的油纸包。
“咪咪——”她轻声唤着,指尖轻剥开油纸,露出里面几块掰碎的小鱼干。
灌木丛深处传来窸窣响动,一双琥珀色的圆眼睛在阴影处亮起。那是一只瘦骨嶙峋的橘猫,右耳缺了一角。
橘猫警惕地嗅了嗅空气,才慢吞吞地挪出来,低头去啃江幸掌心的鱼干,边可疑边享受投喂。
“慢点吃。”江幸用指尖,轻轻挠了挠它脏兮兮的下巴,声音有些轻软。
猫咪的喉咙里发出呼噜声,尾巴愉快地卷了卷,并蹭了蹭江幸的裤腿惹痒。
江幸视小猫若珍宝,她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的窗边,一道修长的身影正静静伫立。
裴知林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捏着一本半开的物理竞赛题集,目光穿过窗台,精准地落在那个蹲在灌木丛边的身影上。
夕阳的余晖将她的身影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发梢随着动作垂落,身形清瘦又干净,带着点青春气息的少年感扑面而来。
他的视线下移,落在她掌心那几块小鱼干上,又扫向那只埋头猛吃的橘猫。
这只流浪猫很脏,身上还有几处结痂的伤痕。可江幸抚摸它的动作却轻柔得像对待什么珍宝。
裴知林的眸色有些灰暗。
他默不作声合上题集,转身离开窗边。
三天后
江幸一如既往在放学后绕到灌木丛边,可这次,无论她怎么轻声呼唤,那只橘猫都没有出现。
“咪咪?”她蹲下身,拨开灌木,只看到几片被雨水打湿的落叶和几块发霉的面包碎屑——那是她前天留下的。
猫不见了。
她的心猛地沉了一下,心像落下了石头。
流浪猫的消失并不罕见,可能是被驱赶,可能是病了,甚至可能……
她不敢再想,攥紧了手里新买的猫粮,指尖微微发颤。
同一时刻,孤独的别墅顶层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房间,并照在一只蜷缩在沙发软垫上的橘猫身上。
它的毛发己经被清洗干净,蓬松柔软,右耳的伤口贴着小小的医用敷料,此刻正懒洋洋地舔着爪子,吃着高级的猫罐头和鸡胸肉。
裴知林坐在一旁的扶手椅里,膝上摊着一本《猫科动物护理指南》,修长的手指正慢条斯理地翻过一页。
他的目光偶尔从书页上抬起,落在猫咪身上,又淡淡地移开。
桌上放着一盒未拆封的高级猫粮,旁边是一沓宠物医院的体检报告。
报告最上方,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
“收养人:裴知林”
笔迹锋利,力透纸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