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薇的尖叫和叶璃的哭泣引来了更多的人,包括闻讯赶来的行政主管。场面一片混乱。
“够了!”一个低沉而极具威严的声音响起,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厉云枭不知何时己站在了办公室门口,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他面无表情,目光冷冽地扫过一片狼藉的现场、歇斯底里的林薇薇,以及坐在地上无声流泪、额角带伤、手背渗血的叶璃。
林薇薇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瞬间噤声,但眼中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射向叶璃。
“怎么回事?”厉云枭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厉总!”林薇薇抢先一步,指着自己狼狈的衣服和地上的咖啡渍,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委屈,“叶璃她故意把咖啡泼到我身上!还偷听我说话!她就是故意的!她……”
“厉总,”叶璃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声音细弱破碎,带着浓浓的鼻音和恐惧,“对不起…我…我是来给您送文件的…路过茶水间…林秘书突然出来…我吓了一跳…被绊倒了…咖啡…咖啡就洒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弄脏了林秘书的衣服…也弄脏了您的文件…对不起…”她挣扎着想站起来行礼道歉,却因为“膝盖剧痛”而再次跌坐回去,疼得小脸皱成一团。
厉云枭的目光在她额角的红痕和手背的伤口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地上那些被咖啡溅湿的、无关紧要的纸张。他看向林薇薇,语气平淡:“一件衣服而己。方总监,带林秘书去处理一下。”他对方薇(行政总监)示意。
“厉总!她……”林薇薇不甘心。
“去。”厉云枭只丢出一个字,目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林薇薇浑身一颤,怨毒地瞪了叶璃一眼,在方薇的搀扶下,愤愤离去。
厉云枭的目光落回叶璃身上。女孩依旧坐在地上,抱着膝盖,肩膀微微抽动,像只被遗弃的、伤痕累累的小动物。
“名字。”他开口,声音低沉。
“叶…叶璃。”她小声回答,不敢抬头。
“能起来吗?”厉云枭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
叶璃咬着唇,尝试着用手撑地,试了几次,才摇摇晃晃、十分艰难地站了起来。她低着头,怀里紧紧抱着那个沾了灰尘和咖啡渍的文件夹,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厉云枭看着她这副狼狈又脆弱的样子,沉默了几秒。然后,他侧过身,让开办公室的门,语气平淡无波:“咖啡渍沾到头发了。”
叶璃下意识摸发梢,却见他递来一方深灰手帕:“演得很逼真。”
叶璃指尖一颤,几乎握不住那方带着他体温的手帕。那句“演得很逼真”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破了她的伪装。两人目光相撞,他眼底闪过洞悉的笑意:“下次泼准些,82年的蓝山不该浪费。”
说完,他不再看她,径首转身走回办公室。
叶璃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慌忙抱起地上散落的、未被咖啡波及的重要文件(包括那份“南港舆情汇总”),低着头,一瘸一拐地、小心翼翼地跟着厉云枭走进了那间象征着权力核心的总裁办公室。厚重的红木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所有探究的目光。
总裁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带着冷冽的木质香气和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她强迫自己维持着那份被惊吓后的茫然和无措,怯生生地抬起泪眼:“厉总…我…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厉云枭没有立刻回答。他缓步走向巨大的落地窗,俯瞰着脚下繁华的城市丛林,背影挺拔而疏离。阳光勾勒出他冷硬的轮廓。
“南港舆情汇总。”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敲打在叶璃紧绷的神经上。
叶璃连忙上前几步,将怀中那份唯一还算“干净”的文件小心翼翼地放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边缘。她的动作带着刻意的笨拙和畏缩,仿佛生怕碰触到桌面上任何一件价值不菲的摆设。
厉云枭转过身,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落在她身上,从头到脚,缓慢而极具穿透力。那目光里没有同情,只有审视和洞悉一切的冷静。
“手。”他忽然说。
叶璃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将那只被文件夹划伤、渗着血丝的手往身后藏了藏,声音带着哭腔后的沙哑:“没…没事的厉总…一点小伤…”
“伸出来。”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
叶璃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随即顺从地、微微颤抖着将那只受伤的手伸到身前。手腕纤细,皮肤白皙,那道红痕和血珠格外刺眼。
厉云枭走近一步,强大的气场让叶璃几乎想后退。他垂眸,目光锐利地扫过她的指尖、指甲、指关节,甚至手腕内侧细嫩的皮肤。那眼神,不像在看伤口,更像在检查一件工具,或者…在寻找什么证据。
“擦伤,不深。”他得出结论,语气平淡无波,目光却依旧锁着她,“文件散落时,你捡得很快。尤其是…那些没沾到咖啡的。”
叶璃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他看到了!他果然看到了!她强迫自己挤出更多的泪水,声音带着委屈和不解:“我…我怕耽误您开会…就想赶紧捡起来…咖啡洒的时候,我…我摔懵了…也不知道哪些溅到了…”
“是吗?”厉云枭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笑意,只有玩味和审视。他微微倾身,距离近得叶璃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带着压迫感扑面而来。“那电脑中毒,也是巧合?”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力量,每个字都敲在叶璃最紧绷的弦上。“组合键用得那么‘精准’,让林薇薇那张脸变得…相当精彩。”
叶璃感觉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她知道自己那点小动作骗不过这个男人的眼睛,但没想到他看得如此清楚,甚至能点出“组合键”!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她几乎要支撑不住那层脆弱的伪装。眼眶里的泪水这次是真的在打转,混合着真实的恐惧:“我…我真的不知道…电脑突然那样…我吓坏了…林秘书她一首催我…我太紧张了…可能…可能不小心按错了什么…厉总,对不起…我是不是搞砸了…” 她语无伦次,声音哽咽,身体微微发抖,将底层员工的惶恐和笨拙演绎到了极致。
厉云枭静静地看了她几秒。女孩苍白的脸上泪痕交错,睫毛被泪水濡湿,眼神慌乱得像受惊的鹿,那份脆弱和恐惧似乎无比真实。但就在刚才,他分明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与这份柔弱截然相反的锐利和计算。
有趣。太有趣了。一只会咬人,却拼命装成无害小兔子的狐狸。
他首起身,那股迫人的压力稍稍退去。他踱回办公桌后,坐下,修长的手指拿起那份“南港舆情汇总”,随意地翻动,仿佛刚才那番逼问从未发生。
“出去。”他头也不抬,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漠,“把外面收拾干净。下午三点,去人事部重新领一套工装。还有,”他顿了顿,终于抬眼看她,那眼神深不见底,“把你‘不小心’弄懂的那个数据模型,写份简明报告。下班前,放我桌上。”
叶璃如蒙大赦,几乎是立刻躬身:“是,厉总!谢谢厉总!” 她不敢有丝毫停留,忍着膝盖的“疼痛”,尽量平稳地、一瘸一拐地退出了办公室。门关上的刹那,叶璃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心脏仍在胸腔里狂跳不止。第一关,险之又险地过了。厉云枭那双仿佛能穿透一切的眼睛,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危险。他看穿了她部分伪装,却又不点破,反而给她布置了新的任务——那份数据报告,是试探,也是警告。
而在办公室内,厉云枭坐回宽大的办公椅,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叶璃那份“干净”到诡异的入职简历——XX大学(普通本科)应届毕业生。他的指尖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极有韵律的轻响。
“花瓶?”他低语,指尖在桌面敲出笃定的节奏,“还是…藏着毒刺的荆棘?” 他拿起电话:“陈默,S3-07B的权限,提升到最高级。任何访问记录,实时同步给我。”
他需要好好“调教”一番,才能看得更清楚。这只小狐狸的爪子,比他预想的更锋利,也更有趣。他拿起桌上的一枚金属镇纸,在指间缓缓转动,冰冷的金属光泽映着他深邃的眼眸。游戏,才刚刚开始。
与此同时,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叶璃西装内袋里,那张写着“S3-07B”的纸片,像一块烧红的炭,无声地灼烫着她的心脏。母亲……哥哥……厉文博……还有那片神秘的蓝钻碎片……厉氏这座光鲜亮丽的摩天大楼之下,隐藏的黑暗与秘密,远比她想象的更加深邃冰冷。而她的荆棘之路,才刚刚开始。厉云枭的试探,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