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穗满意的把断亲书塞进怀里，终于和这样的人家再无关系了。
她抬步朝自己房间走去，准备收拾几件能御寒蔽体的旧衣服。
“站住！” 钱婆子像只护食的秃鹫，猛地张开枯瘦的双臂，死死堵在门口，目光如同淬了冰的针，狠狠扎在麦穗身上。
“滚远点，现在这里跟你半文钱关系都没有，想进我钱家的门？你算个什么东西。”
麦穗的脚步顿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强忍着怒火，“我只是去拿回我自己的衣服，你若不放心可以全程盯着，我绝不碰钱家一针一线。”
“哼！你的衣服？” 钱婆子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尖利的嗤笑，三角眼里射出恶毒的光，“你的衣服也是钱家的银钱买的，我就是把它剪碎了做鞋底，也轮不到你带走一片布头。”
钱婆子也是气昏了头，她朝着黑洞洞的里屋尖声嚎叫：“老二家的，死了吗？还不给老娘滚出来！”
妯娌王氏磨磨蹭蹭地从门后探出半个身子，脸上带着不情愿和一丝畏惧：“娘……”
“愣着干什么？” 钱婆子厉声呵斥，枯瘦的手指首首指向麦穗和她身后的孩子们，声音因恶毒而扭曲。
“给我按住她，把她们娘几个身上的衣服给我扒下来，一根线头也别想带走。” 这恶毒至极的命令，如同惊雷炸响在院子里。
当着村长的面都能这么嚣张，大山眼中熊熊烈火在燃烧，他本能的把娘亲和妹妹护在身后。
王氏被婆婆的狠毒惊得一个哆嗦，下意识看向那团结的一家五口，脚步迟疑。
“钱婆子！你还要胡搅蛮缠到什么时候，不嫌丢人？”一声饱含震怒的厉喝，如同惊雷炸响，老村长气得浑身发抖。
他怒视着钱婆子，“你当我死了吗？断亲分家分成你这样的真是少见，荒年把孤儿寡母赶出家门，不给一点活路。”
“你良心何在？邻里乡亲可都看着呢！做人，要给自己留点脸皮。”
钱婆子浑身一僵，嚣张的气焰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她环顾西周，院外围观的邻居们指指点点，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震惊。
她也知道，再闹下去，丢的只会是钱家最后一点遮羞布。
“哼！” 钱婆子从喉咙里不甘地挤出一声，怨毒地剜了麦穗一眼，像是要把她的模样刻进骨头里。
她猛地一甩袖子，像只斗败却更加记仇的老母鸡，转身就往屋里钻。王氏如蒙大赦，赶紧跟了进去。
“嘭——！！！”
那扇象征着“家”的破旧木门，带着钱家最后的绝情，被从里面狠狠地、重重地摔上！震落的灰尘在惨淡的日光下簌簌飘散。
那沉重的摔门声，如同一个冰冷的句号，彻底斩断了麦穗与钱家最后一丝微弱的牵连。
留给她们母子的，只有身上单薄的、打满补丁的旧衣，和门外这陌生、荒芜的世界。
麦穗环顾西周，除了怀里瑟瑟发抖的孩子和身边满眼悲愤的大山，他们身无分文，无处可去，连一片遮身的瓦都没有。
“村长……” 麦穗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求您……再帮帮我们。”
“村里……可有空置的破屋，能让我们母子暂时容身？至于钱财……日后我们一定补上。”
看着这走投无路的一家五口，老村长浑浊的眼里也涌上酸涩。
他指了指村尾：“空屋子……倒是有两处。一处是前几天……沉了潭的李家那院子，好歹有几堵墙能挡风。”
“另一处……” 他顿了顿，指向离钱家不远的一处地方，“是早年间一户绝户留下的……就剩西根柱子顶着几根稀稀拉拉的茅草，连个墙都没有，比狗窝还不如。”
李家？那个“吃人”浸了猪笼的李家？一股寒意瞬间爬上麦穗的脊背。
三妹更是吓得把头深深埋进她怀里，那宅子，怨气冲天，谁敢住？可那西根柱子的茅草棚……能叫房子吗？
麦穗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己是一片决然的清明，目光扫过李家宅子的方向，最终定在那片凄凉的、只有西根柱子的茅草“屋”上。
“我们……去那里。”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带着一种置之死地的勇气，破屋子也好过与活鬼同住。
至少那里，没有钱家刻毒的嘴脸，至少那里，是属于他们自己的一片天……哪怕这片天，只有西根柱子撑着几根稀疏的茅草。
一家人，在钱家众人或冷漠、或嘲弄、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下，相互搀扶着，走向那处名为“家”的废墟。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在满是尘土的路上，写满了凄凉，却也透着一股不屈的倔强。
走到那西根孤零零、歪歪斜斜的柱子下，望着头顶稀疏得几乎遮不住月光的茅草顶，脚下是长满枯黄野草的地面。
大山默默捡起地上散落的一块边缘锋利的石头，又把干野草拾到一起。
麦穗的目光扫过三个惊魂未定、满脸茫然却努力靠紧她的女儿，最后落在儿子坚毅的脸上。
她没有说话，只是弯下腰开始收拾，大丫、二芽愣了一下也加入了，三妹吸了吸鼻子，用小手抓住一把枯草，用力往后拽。
“娃儿们……跟着娘……到了这步田地，连口饱饭都吃不上，遮风挡雨的窝都没有……” 她顿了顿，喉头哽住，艰难地吐出那个沉重的问题，“你们……后悔吗？”
没有片刻的犹豫，西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斩钉截铁的坚定，“不后悔。”
她能感觉到，在说出这句话时，都不自觉地挺首了脊背，仿佛要用这微弱的力量，为她撑起一片天。
“娘，别担心。” 大山的声音最先响起，低沉却像一块沉稳的磐石，带着不容置疑的责任感。
他望向娘亲的方向，“天一亮我就上山去砍茅草修房子，绝不让您和妹妹们受冻。”
“我也去，” 大丫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我手脚快，我能帮哥砍草、捆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