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带着铁锈和消毒水气味的空气，猛地灌入死寂的手术室。
厚重的金属门被暴力撞开的瞬间，程野的身影如同出鞘的利刃，第一个冲了进来！他锐利的鹰目瞬间扫过整个空间——在地、失魂落魄的护士；面如死灰、眼神空洞的麻醉师；手术台上那片刺目的、仍在蔓延的猩红；还有……手术台前，那个背对着门口、穿着被血染污了绿色无菌衣、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魂魄般僵立的身影——许晚舟。
以及，她脚边那把坠落在地、刃口染着新鲜血渍的柳叶刀。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杂着死亡的气息，如同粘稠的墨汁，瞬间包裹了闯入的每一个人。程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他身后的警员们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控制现场！保护证据！叫法医！”程野的声音如同冰河裂开，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命令。他一步踏过地上那把染血的刀，如同猎豹般冲向手术台，目光死死锁定台上那个被鲜血浸透的、无声无息的女孩。
许朝露的眼睛空洞地睁着，瞳孔散大，凝固着生命最后一刻难以言喻的痛苦和茫然。腰腹间那处凌乱、狰狞、深可见骨的伤口，像一张无声控诉的嘴，汩汩流出的鲜血己经变得粘稠、暗红。
程野的手指迅速探向她的颈动脉，触手一片冰凉和死寂。他猛地抬头，充血的眼睛如同燃烧的寒冰，瞬间钉在许晚舟僵硬的背影上！那眼神里翻涌着冰冷的怒火、巨大的疑云和一种被愚弄的、近乎暴戾的审视！
“许晚舟！”程野的声音如同炸雷，在死寂的手术室里轰然炸响，带着雷霆万钧的压迫感，“转过身来！”
许晚舟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那声厉喝，如同鞭子抽打在她濒临崩溃的灵魂上。她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一点一点地转了过来。
当她的脸暴露在惨白的无影灯光下时，连经验丰富的程野都感到一股寒意首冲头顶！
那是一张彻底失去了所有血色的脸，白得像纸，嘴唇是骇人的青紫色。额角鬓发被冷汗浸透，凌乱地贴在皮肤上。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睛——那双曾经锐利如手术刀、冷静如深潭的眼眸，此刻却是一片空洞的、深不见底的死寂！瞳孔涣散，没有任何焦距，仿佛灵魂己经被彻底抽离，只剩下一个被绝望和恐惧完全掏空了的躯壳。嘴角残留着一抹凝固的、极其诡异的弧度，像是在笑，又像是在无声地哭泣，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绝望和疯狂。
她的双手垂在身侧，戴着沾满血污的无菌手套，手指无意识地微微蜷曲着，指尖还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无菌衣的前襟和袖口，溅满了暗红色的、星星点点的血迹，如同地狱绽放的罂粟花。
“你对她做了什么？！”程野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目光如同实质的钢针，刺向她空洞的眼睛。
许晚舟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几声破碎的、意义不明的气音。她的眼神茫然地扫过程野，扫过那些神情肃杀、枪口隐隐指向她的警员，最后落在了手术台上妹妹那张灰败的脸上。当她的视线触及许朝露死不瞑目的双眼时，她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空洞的眼底瞬间被巨大的痛苦和恐惧填满，身体筛糠般抖得更厉害了。
“铐起来！”程野不再犹豫，厉声下令。眼前这个女人，无论她是“天使之手”还是“渡鸦”，此刻她的状态和现场的一切，都足以将她列为头号嫌疑人！
两名高大的警员迅速上前，动作干脆利落，冰冷的金属手铐“咔哒”一声，牢牢锁住了许晚舟那双沾满血污、依旧在剧烈颤抖的手腕！金属的冰冷触感和被禁锢的力道，似乎让她从那种极致的空洞中惊醒了一丝。她猛地抬起头，涣散的瞳孔剧烈收缩，看向程野，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无法理解的惊恐，仿佛一只被逼到绝境、无处可逃的小兽。
“不……不是我……”她终于发出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破碎不堪，“不是……我……”
她的辩解苍白无力，在手术台那片刺目的猩红和她身上沾染的血迹面前，显得如此可笑而脆弱。程野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只有更深的冰冷和审视。他不再看她，转向正在初步检查许朝露尸体的法医老陈。
“死亡时间？”
“初步判断，就在几分钟内。致命伤……就是这道腰腹部的创伤。”老陈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冷静，眉头却紧紧锁着，他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拨开那处被血液浸透、皮肉翻卷的恐怖伤口边缘，“程队，你看这里……切口边缘非常不整齐，深度不一，有反复切割、拖拽的痕迹……这……这不像是专业的外科手术切口，更像是……疯狂的、失去理智的暴力行为！”老陈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不解，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被铐在一旁、失魂落魄的许晚舟。这伤口，和这位以精准稳定著称的“天使之手”，实在无法联系起来！
程野的眉头锁得更紧。暴力行为？许晚舟？这和他之前对“渡鸦”冷静、精密、操控一切的印象产生了巨大的矛盾！难道……手术室里发生了什么超出她掌控的变故？那个诡异的肾脏模型？许建业的突然倒下？还是……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手术室每一个角落，最终落在地面上那把染血的柳叶刀上。“那把刀，重点取证！”他命令道。
技术警员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那把刀，放入证物袋。刀尖上那抹刺目的殷红，在透明袋子里显得格外狰狞。
“程队！”门口传来技术队老王急促的声音，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脸色异常凝重地冲了进来，“许建业的毒理快检结果出来了！血液和组织样本中，检测到高浓度的箭毒木生物碱！就是我们在那个肾脏模型表面发现的同种神经毒素！而且，在他右手食指指尖的皮肤褶皱里，我们发现了极其微量的、与模型底座缝隙里提取到的人体组织碎屑成分高度吻合的残留物！”
箭毒木生物碱！同种毒素！组织碎屑残留！
程野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心脏如同被重锤击中！所有的线索碎片在这一刻疯狂地串联起来！
许建业！他接触过那个肾脏模型！而且是在模型内部那个微型装置被取走之后！他很可能在极近的距离接触甚至……触碰了模型内部那个嵌槽！沾染了上面残留的、具有强烈神经毒性的生物碱！这首接导致了他接触点（很可能是手指）的毒素快速吸收，引发了致命的急性心梗！而模型底座缝隙里残留的人体组织碎屑……极有可能就是许建业在痛苦挣扎或倒下时，不小心刮蹭留下的！
这不是意外！这是一场利用毒物进行的、极其精密的远程操控谋杀！目标就是许建业！目的……就是为了灭口！为了阻止他在最关键的时刻说出什么！
“先生”……那个隐藏在“渡鸦”背后的幽灵！他的手段，比程野想象的更加阴险、更加致命！他不仅操控了器官交易，操控了许家姐妹的命运，他甚至能利用一个看似挑衅的模型，精准地、无声无息地夺走一条人命！
程野猛地转身，目光如同两柄燃烧的冰剑，再次狠狠刺向被铐在一旁、失魂落魄的许晚舟！许建业死了！带着可能知道的关键秘密死了！而许朝露也死了！死在手术台上！死在她姐姐握着的手术刀下！整个许家，只剩下了她！
她是知情者？她是参与者？还是……她也是被“先生”玩弄于股掌之间、最终被推到台前承受一切的……替罪羊？！
“带走！”程野的声音冰冷彻骨，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严密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触！”
两名警员立刻架起如同木偶般毫无反应的许晚舟，拖着她向门外走去。她的双脚无力地拖在地上，头深深地垂着，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她惨白的脸，只有那无法抑制的、细微的身体颤抖，泄露着她内心山崩海啸般的崩溃。
程野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被拖走的背影，眼神深邃复杂。愤怒、疑虑、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他转向老王，声音低沉而急促：“许建业尸体上还有没有其他发现？任何异常！”
老王立刻点头，神情更加严肃：“有！程队，在许建业尸体搬运过程中，我们在他左侧西装内袋里，发现了一个东西！”他快速操作平板，调出一张放大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极其微小、制作精密的金属管状物，一端极其尖锐，像注射器的针头，另一端则是一个微小的压力囊。而在金属管光滑的表面上，清晰地蚀刻着一个微缩的、线条凌厉的展翅乌鸦标志！
又是一枚“渡鸦”的微型注射器！和之前模型上的标志一模一样！
程野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都为之一窒！
“这东西藏得非常隐蔽！里面……是空的！”老王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但我们在针尖残留物里，同样检测到了微量的箭毒木生物碱！成分和模型上、许建业体内的完全一致！”
又一个致命的证据！
“先生”不仅通过模型间接毒杀了许建业，甚至还在他身上留下了这个带有“渡鸦”标志的空注射器！这是赤裸裸的示威！是宣告！是将许建业的死，牢牢地钉在“渡鸦”的标记之下！
程野的目光死死盯着照片上那个微小的乌鸦标志，一股冰冷的怒焰在胸腔中疯狂燃烧！这个幽灵般的“先生”，他的触角无处不在！他的手段狠毒刁钻！他像是在下一盘巨大的棋，而许家，只是他棋盘上被随意摆布、最终被无情碾碎的棋子！
他猛地抬头，看向手术台上那片刺目的血红，看向被拖走的许晚舟消失的门口，最后，目光落回到老王平板屏幕上那个微小的、冰冷的渡鸦标志上。
“查！”程野的声音如同从极寒深渊中迸发出来，带着斩钉截铁、不死不休的决绝，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滔天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意，“给我挖地三尺！查许建业近期所有的行踪！接触过的人！查许晚舟过去十年经手的所有手术！所有社会关系！动用一切资源！给我把这个‘渡鸦’，还有他背后那个‘先生’……揪出来！”
手术室里，惨白的灯光下，血腥味和消毒水味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息。程野站在那里，警服笔挺，身影如同矗立在风暴中心的磐石，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照片上那个展翅欲飞的凶戾乌鸦。一场席卷整个城市的暗黑风暴，伴随着许家的血案，才刚刚拉开它最残酷的序幕。而那个唯一活着的、被铐走的、精神濒临崩溃的女人——许晚舟，她破碎的灵魂里，是否还藏着撕开这无尽黑暗的最后一把钥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