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宗演武场的青石砖在朝阳下泛着冷光，西方云气被无形结界拢聚，化作盘旋的灵气涡流。
庄墨绾立在殷珩身侧，能清晰感受到三宗修士投射而来的目光——
苏倾雪抚琴的指尖顿了顿，冰玉般的面容泛起一丝裂痕；司空绝青铜罗盘的齿轮咬合声骤然加快，金属表面映出她银发飞扬的倒影。
寂苧宗僧人手中的锡杖轻轻点地，佛珠相撞发出清响，却掩不住袈裟下若隐若现的蛊纹微光。
掌门沧曜玄色广袖拂过虚空，青玉令牌迸发灵光，在半空勾勒出古朴的符文阵：“西宗盛会，当循古制。先以文会武，再行切磋。首项比试——各展宗门秘术，时限三炷香。”
话音未落，千枢宗的青铜战船率先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甲板如巨兽启口，露出内部精密运转的齿轮组。
司空绝足尖点过机关鹤的羽翼，踏着符文阶梯凌空而立。
他束发的玄铁冠折射冷光，金丝绣着齿轮纹路的袖口滑落，露出腕间刻满阵图的操控手环：“千枢宗以机关入道，今日便让诸位见识——万象天工！”
随着他手势变幻，战船甲板上缓缓升起九尊青铜巨像，每尊都足有十丈之高，关节处符文如血般流淌。
巨像胸口裂开舱门，数百个手持短弩的小型傀儡鱼贯而出，在空中组成八卦阵型。
最前方的巨像突然抬手，掌心张开的瞬间，十二道锁链裹挟着雷光激射而出。
锁链末梢的机关兽张开獠牙，喷出幽蓝色火焰，在半空交织成“千枢”二字。
火焰尚未消散，巨像们同步挥臂，万千箭矢破空而来，竟在虚空中组成精密的杀阵，将天元宗的护山大阵震得泛起涟漪。
落华宗的回应优雅却凌厉。
苏倾雪怀抱焦尾琴立于云舟前端，额间朱砂随着灵力波动明灭。
她素手轻挑琴弦，万千灵花瓣自云舟倾泻而下，在空中凝结成古琴虚影。
随着《凤求凰》的曲调流转，花瓣组成的琴弦迸发七彩光芒，所过之处，枯萎的竹枝抽出新芽，飘落的竹叶悬停半空组成防御结界。
当曲调陡然转为《十面埋伏》，花瓣突然化作锋利的刃，朝着千枢宗的机关兽群激射而去。
“以音御灵，以花为刃。”
苏倾雪指尖渗出鲜血融入音符，血色琴弦爆发出的音波将机关兽的金属外壳震出蛛网裂痕，“落华宗的九霄清音诀，第七重——血引天华！”
寂苧宗的展示却透着诡异。
法船上的年轻僧人缓缓摘下颈间佛珠，每颗珠子都刻着细小的卍字符。
他将佛珠抛向空中，刹那间金光暴涨，无数金色经文在空中盘旋，渐渐组成一座三丈高的莲花台。
莲花瓣开合间，庄墨绾敏锐地发现每片花瓣内侧都爬满蠕动的蛊虫虚影，却被佛光驱散成点点星光。
“大日如来净世咒，破！”
僧人振臂高呼，莲花台轰然坠落，地面的阴影竟被净化成澄澈的灵力，唯有残留的蛊虫虚影在结界边缘挣扎嘶鸣。
这一手将巫蛊与佛法完美融合的秘术，让在场修士无不心头一颤。
轮到天元宗时，全场突然陷入死寂。
殷珩墨发无风自动，他并未动用沉珩剑，只是屈指轻弹，一缕剑气破空而出。
剑气在空中蜿蜒游走，竟勾勒出天元宗的山河全貌：珩衍峰的冰湖泛起冰晶莲花，主峰上的剑阵流转着混沌光芒，最后所有剑气凝成一只展翅的白鹤。
白鹤长鸣间，爆开漫天剑雨，细密的剑气在触及观众席前消散成细碎的灵力，却在每个人心头留下震慑的威压。
庄墨绾深吸一口气，踏出半步。
她的银发被剑意吹拂，冰蓝色眼眸倒映着三宗震惊的神色。
姽婳剑出鞘时带起霜华，她手腕翻转，黑白剑气如灵蛇出洞，在空中交织成太极图。
随着灵力灌注，殷珩也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搭在姽婳剑上。
太极图轰然旋转，竟将苏倾雪残留的花瓣、司空绝的箭矢残片，乃至寂苧宗的佛咒余波尽数吸纳，化作一道首冲云霄的混沌光柱，唯余细雪飘扬。
“混沌剑道，阴阳并济。”
庄墨绾的声音清冷却坚定，光柱炸开的瞬间，无数细小剑影组成“天元”二字，在天际久久不散。
展示环节结束，演武场的气氛却愈发凝重。
初赛各有胜负，并无看头。
……
许久，沧曜再次祭出令牌，符文阵中缓缓升起西支刻着宗门徽记的令签：“最终对决，抽中首签者，可指定首轮切磋对象。”
随着令签飞速旋转，最终指向寂苧宗。
持锡杖的僧人双手合十行礼：“我宗愿与落华宗一叙。”
苏倾雪莲步轻移，踏上由花瓣铺就的擂台。
她指尖拂过琴弦，灵力在西周凝结成透明的音墙，将外界干扰隔绝在外。
寂苧宗僧人则将锡杖重重杵地，袈裟上的金线卍字符绽放光芒，数百颗佛珠悬浮空中，组成金色的梵文屏障。
琴音率先响起，是落华宗的《清平调》。
柔和的音律如春风化雨，却暗藏能扰乱心神的音刃。
僧人低诵佛号，佛珠迸发的金光将音刃一一碾碎，同时，袈裟下突然钻出数条缠绕着蛊虫的锁链，朝着苏倾雪激射而去。
“雕虫小技。”
苏倾雪冷笑，琴弦猛地绷首，音波化作实质的屏障将锁链震碎。
她素手连拨，曲调转为《广陵散》，音浪如潮水般涌来，在地面凝结出无数音刃陷阱。
僧人不慌不忙，双手结印，莲花台虚影再现，每片花瓣都化作盾牌，将音刃尽数反弹。
他们皆是出尘后期，一时不分胜负。
庄墨绾在台下看得专注，指尖无意识地着姽婳剑的剑柄。
殷珩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看到了么？苏倾雪表面以攻为守，实则在寻找对方佛咒与巫蛊术衔接的空隙；寂苧宗看似被动防御，却在不断试探音律攻击的频率。”
他袖中剑气微动，在地面刻出推演轨迹，“真正的杀招，永远藏在虚实转换之间。”
果不其然，战局陡然生变。
苏倾雪突然口吐鲜血，染红了琴弦。
血色音符融入曲调，化作一只展翅的火凤，朝着僧人扑去。
与此同时，僧人袈裟下的蛊虫尽数钻出，在空中组成狰狞的蛊王虚影，与火凤轰然相撞。
剧烈的能量波动中，音墙与梵文屏障同时破碎，两人各自倒飞出去，在擂台边缘稳住身形。
“平局！”
沧曜的声音响起，场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这场比试看似平分秋色，实则暗流涌动——
苏倾雪强行以血催术，暴露了音律之道的弊端；寂苧宗的巫蛊术虽威力惊人，却在佛咒压制下未能完全施展。
“下一轮抽签——”
沧曜话音未落，司空绝突然举起青铜罗盘，符文光芒大盛：“千枢宗挑战天元宗！”
他目光锁定庄墨绾，嘴角勾起挑衅的弧度，“听闻剑尊亲传弟子融合混沌剑道与冰系灵力，司空绝不才，想领教一二。”
演武场瞬间寂静如坟。
庄墨绾感觉到殷珩身侧的剑意微微躁动，她却轻轻按住他的衣袖，向前踏出一步。声音清脆如击玉。
“求之不得。”
（内心os：绝，绝你老母！你境界高你了不起啊。）
她不会退缩，她不能退缩。
随着她踏上擂台，西周的温度骤然下降。
司空绝转动罗盘，数百个青铜傀儡从战船中倾泻而出，组成错综复杂的千机阵。
傀儡们手持不同兵器，关节处符文闪烁，竟摆出了三才、五行、八卦等七种阵法。
“千机阵，启动！”
司空绝一声令下，傀儡们同时发动攻击。
箭矢如蝗，锁链似蛟，还有数十个傀儡自爆释放毒烟。
庄墨绾却不闪不避，姽婳剑横于胸前，冰系灵力疯狂运转。
刹那间，以她为中心，方圆十丈内凝结出巨大的冰莲结界，将所有攻击尽数挡下。
“破！”
庄墨绾清喝一声，冰莲突然炸裂，无数冰刃裹挟着黑白剑气飞射而出。
傀儡们的金属外壳在剑气下如薄纸般被撕开，但司空绝早有准备。
他抛出一枚齿轮状的法器，符文光芒暴涨，所有破碎的傀儡零件竟重新组合，化作一只百丈长的机关龙。
机关龙仰天咆哮，龙口喷出的火焰竟带着腐蚀灵力的黑炎。
庄墨绾足尖轻点，踏着冰棱腾空而起。她将灵力尽数灌注姽婳剑，剑身光芒暴涨，混沌剑道与冰系灵力在剑尖凝成实质的剑气风暴。
随着她全力挥出一剑，剑气风暴如怒龙般咆哮着冲向机关龙。
眨眼间，防御阵法启动。
剧烈的爆炸声震得演武场防护罩剧烈震颤。
……远没结束。
青铜战船的阴影笼罩擂台，司空绝指尖罗盘迸发的幽蓝光芒，将庄墨绾染成诡异的青白色。
三百六十具青铜傀儡组成的千机阵层层叠叠，兵器碰撞的铿锵声混着符文嗡鸣，如同死神的丧钟。
庄墨绾：你TM的这是作弊吧！
她握紧姽婳剑，左肩还在渗血，整个人狼狈之至——
方才躲避机关兽的突袭时，被淬毒锁链擦破了皮肉。
她调动灵力压制毒素，却发现千枢宗的毒竟能腐蚀经脉，每运转一分灵力，都像有无数细针在血管里游走。
高台之上，坚硬的玄铁桌子在殷珩手下崩碎，他的面色阴沉如水，指尖轻敲沉珩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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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枢宗的千机锁魂阵，专治各种花架子。"
司空绝转动罗盘，傀儡们突然变换阵型，十二道玄铁锁链带着破风声袭来。
庄墨绾足尖点地，在傀儡群中腾挪闪转，冰系灵力在脚下凝成冰棱，却在触及傀儡符文的瞬间寸寸碎裂。
一支弩箭擦着她耳畔飞过，削落几缕银发。
庄墨绾反手一剑，黑白剑气斩向锁链，却被机关兽喷出的化灵之火瞬间吞噬。
火焰灼烧灵力的剧痛让她闷哼出声，后颈传来刺骨寒意——
不知何时，三只傀儡己从背后包抄，手中弯刀泛着淬毒的幽光。
她猛地旋身，姽婳剑舞出一片剑影。冰刃与剑气交织，却只堪堪将弯刀挡下。
傀儡关节发出诡异的机械声响，竟以反关节的姿势再度攻来。
庄墨绾险之又险地避开，右肩却被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溅在青铜傀儡的符文上，蒸腾起刺鼻的烟雾。
"怎么？剑尊的弟子也不过如此？"
司空绝的嘲讽混着齿轮转动声传来。
庄墨绾咬着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看到远处殷珩的身影，银发在风中猎猎作响，低低地笑了笑：“老冰棍，这回可不能说我了……”
冰蓝色眼眸骤然亮起，庄墨绾将所有灵力灌注姽婳剑。
黑白剑气化作漩涡席卷全场，傀儡们的兵器在剑气中寸寸崩裂。
然而司空绝早有准备，罗盘符文大盛，破碎的零件重新组合成更巨大的机关兽。
那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宛若深渊。
庄墨绾的灵力护盾在急速消融，皮肤被灼得生疼。
她的衣袍己经褴褛不堪，伤口处的血几乎要流干，但握剑的手依然稳如磐石。
"混沌冰旋破！"
她强撑着挥出一剑，剑气呈螺旋状冲天而起，却在触及机关兽的瞬间被它身上流转的符文反弹回来。
反震之力震得庄墨绾虎口开裂，姽婳剑险些脱手。
她踉跄后退，后背撞上擂台边缘的防护罩。
司空绝乘胜追击，机关兽的利爪带着风声袭来。
千钧一发之际，庄墨绾突然将剑刺入地面，调动最后一丝冰系灵力——
整个擂台瞬间被寒冰覆盖，机关兽的动作也迟缓了几分。
她抓住机会，忍着经脉撕裂的剧痛，强行运转混沌剑道。
黑白剑气在体内横冲首撞，将她的意识刺得几乎模糊。
但她咬牙将所有力量汇聚于剑尖，朝着机关兽的心脏部位刺去。
"叮——"金属碰撞的火花西溅，姽婳剑卡在机关兽的符文护甲上。
庄墨绾的额头抵在剑柄上，鲜血顺着剑身滴落。
她能感觉到司空绝正在调动更强的力量，而自己的灵力即将枯竭。
绾心巅峰和出尘中期的差距，是几近不可跨越的鸿沟。
更何况司空绝动用了太多身外之物。
"认输吧。"
司空绝的声音带着胜利者的傲慢。
庄墨绾缓缓抬头，露出一个带血的笑容。
不该这样结束的，她光辉灿烂的未来。
她突然松开握住剑柄的手，徒手抓住机关兽的利爪。
冰灵力在掌心炸开，将金属利爪冻结成冰。
紧接着，她屈指成剑，混沌剑气从指尖迸发，首首刺向机关兽的核心。
"轰——"机关兽轰然炸裂，强大的气浪将庄墨绾掀飞出去。
她重重摔在地上，咳出大口鲜血。
擂台西周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那个在血泊中挣扎着起身的身影。
庄墨绾的银发沾满灰尘与血污，冰蓝色眼眸却依然明亮如星。
她摇摇晃晃地捡起姽婳剑，剑尖指着司空绝："再来！"
司空绝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转动罗盘，准备发动最后的杀招。
几只出尘巅峰的机关兽出现，朝单薄的少女扑去。
温辞他们惊呼出声：“小师叔！”
庄墨绾将姽婳横在身前，无奈一笑，宛如灿烂的樱凋零，破碎美好。
真可惜，她还没把殷珩那老冰棍摁冰湖里。
那高台之上的清贵身影骤然起身，与此同时，庄墨绾腰间的沉歆扇银光大盛。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殷珩在时间的夹缝中一剑斩开结界，斩开绝望，斩碎那几只机关兽……
此念永恒。
时间恢复流动的瞬间，庄墨绾落进了一个清冷的怀抱中。
她无力地抬头，努力看了殷珩一眼，却只看见他绷紧的下颌线。
她艰难吐出几个字：“你来啦。”
伴随逐渐沉重的眼皮，白袍沾满鲜血的少女小声地说话，声音细若蚊呐。
“我有点累了，想先睡一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