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恩递来的那杯温水,以及水底那粒看似无害的纯白色药片,成了林萤每日复健后无法逃避的仪式。
起初,那深沉的倦意和短暂的“安宁”像是一种解脱,让她暂时逃离了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煎熬。
然而,随着服药次数的增加,药物带来的影响如同缓慢渗入骨髓的冰水,开始显现出它狰狞的面目。
她的动作变得越来越迟缓。原本经过努力可以勉强完成的复健动作,现在变得异常吃力。
一个简单的单腿站立平衡测试,她的身体会不受控制地微微摇晃,脚踝处的旧伤仿佛失去了感知反馈,落地时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迟滞感。
艾琳娜冰冷的指令声在耳边响起,大脑似乎需要更长的时间去解析和执行。
反应速度明显下降。当艾琳娜突然改变指令或调整器械角度时,她会出现短暂的“卡顿”,眼神茫然,身体跟不上思维的转换。一次需要快速躲避模拟障碍物的训练中,她甚至因为反应不及,小腿狠狠撞在了冰冷的器械边缘,瞬间青紫一片,她却只是迟钝地皱了皱眉,痛感似乎也被药物延迟了。
最让她恐惧的是,她的脚踝,那个承载着她生命意义的支点,感觉越来越“陌生”。不再是钻心的剧痛,而是一种深沉的、弥漫性的麻木和无力感。尝试绷首脚背时,肌肉的响应变得微弱而模糊,曾经灵动如蛇的足尖,如今像灌了铅般沉重。
她甚至开始怀疑,这麻木之下,是否还存在着恢复的可能?还是说,它正在被药物一点点地“杀死”?
注意力难以集中。阅读时,书页上的文字会模糊、跳跃,思绪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轻易飘散。
听音乐时,旋律无法深入内心,只剩下空洞的音符在耳边回响。她常常对着窗外精心修剪却毫无生气的花园发呆,大脑一片空白,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情绪变得极其不稳定。前一秒可能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比如水杯的温度不够精确)而莫名烦躁,下一秒又陷入深不见底的、如同泥沼般的绝望和麻木中,连流泪的力气都没有。
苏晴和陆铭的面容在记忆中变得有些模糊,那份强烈的思念和获救的渴望,似乎也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最可怕的是,她开始对沈夜的“关怀”产生一种病态的依赖和短暂的平静感。当他用那冰冷的手指拂过她的额头,用低沉的声音说着“只有我能保护你”时,药物带来的混沌感会让她暂时忘却反抗的念头,甚至产生一丝诡异的、被包裹的安全感。
这感觉转瞬即逝,却让她在清醒时感到无比恶心和恐惧——药物不仅在摧毁她的身体,更在腐蚀她的意志!
这种日益明显的“钝化”让林萤内心深处那簇微弱的火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她不再是那个在黑暗中用身体嘶吼反抗的舞者,她正在变成一个麻木的、被药物操控的提线木偶!这比首接的疼痛更让她感到恐惧!
一天深夜,药效带来的沉眠中,她做了一个混乱而压抑的梦。梦里,她站在一个巨大的、冰冷的舞台上,台下空无一人,只有无数双闪烁着红光的眼睛(监控探头)注视着她。她想跳舞,但双脚如同陷入粘稠的沥青,沉重得无法抬起。
她想呐喊,喉咙却像被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舞台的地面突然裂开,她向下坠落,坠入一片粘稠的、散发着化学药剂气味的黑暗深渊……在坠落的瞬间,她猛地惊醒!
心脏狂跳,冷汗浸透了睡衣。她大口喘着气,黑暗中,凯恩那张温和无害的脸和那粒白色药片,如同鬼魅般在她脑海中反复闪现!一个冰冷刺骨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混沌的迷雾:
是药!是那些药!它们在让我变迟钝!它们在杀死我的神经!它们在……抹去我的灵魂!
这个认知带来的恐惧,瞬间压倒了药物残留的混沌感!她猛地坐起身,巨大的动作牵扯到脚踝的伤处,剧痛让她倒吸一口冷气,却也让她更加清醒!她不能再吃那些药了!绝对不能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