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血腥的循环中无情流逝。先锋队如同投入绞肉机的血肉，伤亡惨重得令人麻木。一批批生面孔补充进来，带着初上战场的惶恐或麻木的凶悍，又很快变成担架上残缺的肢体或需要“处理”的“麻烦”。
陈淼——或者说“陈小木”——那双本该属于少年的手，如今己沾满了洗不净的血腥。扭断脖颈的“咔嚓”声，从最初的惊心动魄，变成了单调重复的背景音。每一次下手，他眼神深处的冰冷便凝固一分，业火骨纹在瓦尔德玛引导下对负面情绪的吸收便更顺畅一分。镇岳罡气在体内奔腾咆哮，愈发凝练沉重，距离那金身境的门槛，只差一个契机，一个足够庞大的能量积累或一场生死搏杀的淬炼。
这天，军医处抬进来一个不太一样的伤员。腿被沙狼魔的利爪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血淋淋的，但没伤到筋骨。按说这种伤，包扎止血，休息几天就能归队，根本不够格躺进这“鬼门关”。
“王虎，斥候营的。”伤员龇牙咧嘴，却还能扯出个笑，眼神里透着股老兵油子的精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他娘的倒霉催的，踩了块松石头摔沟里了，让畜生捡了便宜！”
李大夫眼皮都没抬，对这种“轻伤”显然没兴趣：“丢给陈小木处理。”
陈淼熟练地打水、清洗伤口、上药、包扎。动作麻利，面无表情。
“嘿，小兄弟，手挺巧啊！”王虎自来熟地搭话，“看你年纪不大，怎么跑这鬼地方来了？家里没人了？”
陈淼没吭声，只是手上动作重了一点。
“嘶——轻点轻点！”王虎吸着冷气，却也不恼，反而压低了声音，“看你整天跟着李老头干那活儿……啧啧，不容易啊！不过……你小子行！够狠！比那些见了血就哆嗦的软蛋强多了！”
王虎显然把陈淼当成了和他一样被战争摧残、心肠变硬的“同类”。他仗着自己“上面有人”（他二舅是辎重营的一个小管事），被安排到相对“安全”的军医处休养一个月，百无聊赖之下，便盯上了这个沉默寡言却下手狠辣的小杂役。起初是带着点戏谑和打发时间的心态，把陈淼当个有点意思的“小狼崽子”看待，甚至指使他跑腿干些杂活。
陈淼懒得理他，但也没拒绝。王虎的聒噪和自以为是的“关照”，在这片死寂的营地里，反而成了某种调剂。更重要的是，王虎作为斥候营的老兵油子，消息灵通，嘴里时常能蹦出些有价值的东西。
“嘿，小木，知道咱们这是给谁卖命不？”一次换药时，王虎神秘兮兮地说，“宣统！听过没？咱们脚下这片中原大地，几百年前就一个姓了！宣统帝国！牛气吧？”
陈淼手上动作一顿，这是他第一次清晰听到中原统一王朝的名字。
“牛在哪？”他难得地回了一句，声音沙哑。
“牛在哪？”王虎瞪大眼睛，“炼气士！遍地都是炼气士！知道玄天宗不？那可是咱宣统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天下第一大宗门！听说里面的弟子，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在咱们这先锋队里当个将军！掌门玄元真人，那更是神仙般的人物！活了五百多岁！凌驾西境之上的神境强者！懂不懂什么叫神境？那就是真正的神仙！移山填海，呼风唤雨！”
玄天宗！玄元真人！
陈淼的心脏猛地一缩！慕容白那冰寒与深邃交织的异瞳瞬间浮现在脑海。慕容叔……他正是来自玄天宗！还有伊莉丝姐姐那清冷的气质……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虹光飞舟坠落后，是否安全抵达了宣统？江城冉的断臂……阿尔伯特的伤……
一股强烈的歉疚和思念涌上心头。伙伴们，对不起……血仇未报，我不能去找你们。等我宰了纳西恩那个杂碎，一定……一定去宣统找你们！去玄天宗！
“怎么？吓傻了？”王虎见陈淼发愣，得意地拍拍他肩膀（被陈淼不动声色地避开），“好好跟着哥混，等这趟差事完了，哥带你去见识见识宣统的花花世界！比这鸟不拉屎的漠北强一万倍！”
陈淼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复杂情绪，继续包扎，闷闷地“嗯”了一声。
李大夫似乎越来越“欣赏”陈淼了。他处理“麻烦”时的干脆利落，面对血腥场面时的面不改色，甚至清洗那些污秽肢体时的麻木高效，都让李大夫浑浊的眼睛里偶尔闪过一丝满意的微光。
一次处理完几个重伤不治的士兵后，李大夫难得地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散发着浓烈血腥和药味的帐篷里，看着陈淼清洗染血的工具。
“小木，”李大夫的声音依旧平静，“你……很好。比那些软弱的废物强。”
陈淼动作没停，只是低声道：“谢大夫。”
“想学点真本事吗？”李大夫突然问道，目光落在陈淼沾着血污的手上，“不是这些伺候人的活儿。是真正的……医术。能让人生，也能让人……死得没有痛苦的医术。”
陈淼心中警铃大作！他抬起头，第一次认真地对上李大夫的眼睛。那双浑浊的眼睛深处，此刻竟透出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洞悉了生命本质又极度厌倦的冷漠光芒。更让陈淼心惊的是，当李大夫说出“医术”二字时，他隐隐感觉到对方身上似乎有某种极其隐晦、如同枷锁般的波动一闪而逝！
禁制！瓦尔德玛的意念几乎同时在陈淼脑中炸响：“小子！小心！这老头身上有东西！很古老！很恶毒！锁死了他某些东西！他绝不是普通的凡人军医！”
“我……”陈淼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脸上努力做出惶恐和愚钝的表情，“我笨手笨脚的……怕是学不来大夫您这样的本事……能帮大夫打打下手，有条活路，小子就知足了。”他婉拒得小心翼翼。
李大夫盯着他看了几秒，那眼神仿佛要穿透他的皮肉，看到骨子里去。最终，他眼中的那点光芒熄灭了，重新变得浑浊疲惫，淡淡地“嗯”了一声，转身离去，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佝偻和……孤寂？
陈淼看着他的背影，手心全是冷汗。这军医处，果然处处透着诡异！
当晚，剑内空间。
“哼，算你小子机灵！”瓦尔德玛抱着小胳膊，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那老家伙身上的禁制不简单，沾上就是大麻烦。与其跟他学那些邪门的‘医术’，不如跟本座学点真本事！”
“老师？”陈淼眼睛一亮。
“炼金术第二层——‘造物’！”瓦尔德玛小脸一肃，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第一层‘解析’你己入门，能看穿物质本源的能量节点与结构弱点。现在，该学如何利用这‘看穿’，去引导、塑造、赋予物质新的形态和力量了！这便是炼金术士踏入二境——‘造物师’（或称炼器师）的关键！”
他小手一挥，无数由纯粹意念构成的、复杂的炼金符文、能量回路图谱、物质相生相克模型如同星辰般在虚空中亮起！
“炼器，非是凡俗铁匠的敲打！乃是解析物质本源，重构能量回路，赋予其‘灵’与‘能’的过程！小到一枚能爆裂的弹丸，大到能斩断山岳的神兵，皆源于此道！”
“你体内己有业火骨为基，业火罡气为引，更拥有‘解析’之眼！这便是你踏入炼器师，最得天独厚的优势！以业火为炉，以解析为锤，以意志为模！你炼制的器物，天生便带有焚灭与镇狱之力！”
瓦尔德玛开始详细讲解炼器的基础原理：如何选定主材与辅材，如何利用业火罡气精确熔炼而不损其本源特性，如何以精神力勾勒符文回路嵌入物质结构，如何引导能量在其中稳定循环并赋予其特殊效果……
“眼下你修为尚浅，罡气不足，先从最基础的‘炼金弹丸’或‘一次性爆裂符器’练起！”瓦尔德玛指点道，“军营里废弃的金属碎片、残留的妖兽晶核碎片、甚至那些带有微弱元素波动的矿石粉末，都是你的材料！用你的‘解析之眼’去看，找出其中可利用的能量节点！用业火罡气去熔炼、塑形！用你的意志去刻下最简单的‘爆裂’或‘锋锐’符文！”
“当你成功炼制出第一件蕴含能量、能稳定激发效果的器物时，便是你踏入炼金术士第二境——炼器师之日！”
陈淼听得心潮澎湃！复仇需要力量，力量不仅来源于拳头，更来源于装备！一把蕴含业火之力的匕首？一枚能炸碎魔物头颅的弹丸？这比单纯的修炼罡气更让他看到无限可能！
接下来的日子，陈淼白天依旧是麻木高效的“陈小木”，夜晚则化身疯狂的“垃圾收集者”和“地下炼器学徒”。他利用值夜或处理“垃圾”的机会，偷偷收集废弃的金属箭头、断裂的刀剑碎片、甚至某些被丢弃的、含有微弱能量的妖兽爪牙或矿石碎屑。
在瓦尔德玛的指导下，他在无人角落尝试着调动业火罡气，小心翼翼地熔炼那些“垃圾”，用“解析之眼”观察其内部结构，尝试着引导能量，刻下歪歪扭扭、却蕴含着一丝毁灭意志的简陋符文……
失败！爆炸！材料化为灰烬！
再收集！再尝试！
每一次微小的进步，都让他对力量的理解更深一分，业火罡气的操控也越发精微凝练。那通往金身境的道路，仿佛也随着炼器练习中不断消耗又补充的罡气，被一点点拓宽、夯实。
景门进度3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