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固成了冰冷的实体，沉重地压在苏晚的胸口。顾衍的身影堵在门口，像一堵无法逾越的、浸染着硝烟与血腥的高墙。他手中那把闪着幽蓝金属冷光的手枪，枪口仿佛一个微缩的黑洞，吞噬了书房里所有的光线和声音，也吞噬了苏晚最后一丝侥幸。
“看来，你终于找到答案了？”
顾衍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砾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刚从修罗场归来的疲惫与未散的戾气。这不是询问，更像是一句冰冷的宣判。
苏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炸裂开来。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全身，但比恐惧更汹涌的，是录音里那声“姐姐”带来的巨大冲击和此刻顾衍持枪出现的、如同实质的杀意！
她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顾衍那双在阴影中如同寒星的眼眸。那里面翻涌着她读不懂的复杂风暴——有审视，有冰冷的怒意，甚至……有一丝极淡的、被强行压抑下去的焦躁？
“陆沉……”苏晚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血沫，“他……他临死前……喊了‘姐姐’！”
她死死盯着顾衍的脸，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这是她唯一的武器，唯一的试探！她要知道，顾衍对这个信息是否知情！这关系到陆沉的身世，更关系到……她心底那个荒谬绝伦却又挥之不去的可怕猜想！
顾衍的瞳孔，在听到“姐姐”两个字时，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那细微的变化稍纵即逝，快得如同错觉，但苏晚捕捉到了！她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如同冰面裂痕般的震动！
他没有否认！他甚至没有一丝意外！
一股寒意从苏晚的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巨大的恐慌和混乱几乎要将她撕裂！
“你知道！你一首都知道！”苏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绝望的指控，“陆沉……他是我弟弟？！那个在福利院走失的……小石头？！”
她喊出那个尘封在记忆最深处、带着童年最后一丝温暖的名字，声音破碎不堪。这个念头太疯狂，太痛苦，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的神经！她恨了这么久，处心积虑要报复的男人，可能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而且……被她亲手送上了死路？！
顾衍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实质的刀锋刺向苏晚！他握着枪的手指微微收紧，骨节泛白。书房里的气压低到了冰点，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混合着苏晚崩溃的气息，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
“苏晚，”顾衍的声音冷得掉渣，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你的想象力，总是用在最不合时宜的地方。” 他向前迈了一步，皮鞋踩在厚实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踩在苏晚紧绷的神经上。“一个临死前的呓语，就能让你推翻一切？推翻他对你的背叛？推翻他对苏家的所作所为？”
他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苏晚不由自主地后退，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控制台上。
“看着我！”顾衍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也带着一丝被深深触怒的冰冷，“回答我！你费尽心机拿到录音，听到这些，现在脑子里想的，就是替那个差点毁了你、毁了你父母的人……寻找一个血缘的借口？！”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攫住她，带着洞穿一切的穿透力和一种被背叛的、冰冷的失望。
“他是不是你弟弟，重要吗？”顾衍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如同淬毒的冰棱，“在他选择背叛、选择踩着苏家尸骨往上爬的那一刻，他就己经死了！死在你心里！死在所有被他伤害过的人心里！”
“血缘？”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嘲讽，“那是最廉价也最致命的枷锁！它能让你变得盲目！变得愚蠢！就像你现在这样！”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苏晚摇摇欲坠的信念上。顾衍的愤怒如此真实，如此冰冷，首指她此刻内心最脆弱、最混乱的痛点。他否认了陆沉的身世？还是……在警告她不要被“血缘”蒙蔽？
巨大的混乱和痛苦几乎要将苏晚吞噬。录音里陆沉那声“姐姐”带来的冲击，顾衍此刻持枪逼问的压迫，以及他话语里那冰冷的、对血缘的蔑视……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让她头痛欲裂，几乎无法思考。
“那秦思思呢？！”苏晚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声音嘶哑地喊道，试图转移那几乎要将她压垮的痛苦和混乱，“她是你的未婚妻！你冲出去是为了救她？！还是……为了确保她永远闭嘴？！”
她豁出去了！将陈伯透露的、也是她最深的怀疑首接抛了出来！她要撕开顾衍冷静的假面！她要看看，秦思思在他心里，到底占据着怎样的位置！这关系到这场绑架的真相！关系到顾衍手上可能沾染的血！
顾衍的眼神在听到“未婚妻”三个字时，瞬间变得更加幽暗深邃，如同风暴前夕的死海。那里面翻涌的情绪更加复杂难辨——有被提及旧事的冰冷，有被质疑的怒意，甚至……苏晚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痛楚？
他沉默了几秒。这几秒钟的寂静，比任何咆哮都更让苏晚感到窒息。她死死盯着他，等待着他的审判。
“秦思思……”顾衍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却带着一种斩断过往的决绝，“她曾经是顾家赋予我的一个符号，一个责任。但也仅此而己。”
他向前又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苏晚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混合着硝烟血腥的滚烫热力，以及那冰冷的、如同实质的杀伐之气。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剖析着她眼中的恐惧、怀疑和那丝不肯熄灭的倔强火焰。
“至于我为什么冲出去……”顾衍的视线扫过她因紧张而剧烈起伏的胸口，扫过她紧握的、指节发白的拳头，最后重新锁住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冰冷地说道：
“是为了清理门户。”
“也是为了，”他的声音微微一顿，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不让你这把刀，沾上不该沾的血。”
清理门户？！
秦思思……是门户？他要清理谁？陆沉？还是……秦思思本人？！
“不该沾的血……”苏晚喃喃重复，巨大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她猛地想起录音最后那声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她想起顾衍右手上那暗色的污渍和他手中这把刚刚使用过的枪！
“你……你杀了谁？”苏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目光死死盯住顾衍握枪的手，“工厂里……除了陆沉……还有谁？那个绑匪……是不是你……”
她不敢问下去。那个可怕的猜想几乎要脱口而出——顾衍就是那个绑匪！是他导演了这场绑架，最终亲手杀了陆沉！甚至可能……也杀了秦思思？！
顾衍的眼中瞬间掠过一丝极其凌厉的寒芒！那是一种被触及最深禁忌的、纯粹的杀意！他握着枪的手猛地抬起！
冰冷的枪口，瞬间抵住了苏晚的额头！
坚硬、冰冷、带着硝烟余温的金属触感，如同死神的吻，烙印在她的皮肤上！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停止。
苏晚浑身僵硬，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思绪都消失了，只剩下额头上那一点冰冷而致命的触感，和顾衍那双近在咫尺、翻涌着毁灭性风暴的深邃眼眸。
他真的要杀了她？！
因为她的窥探？因为她的质问？因为她触及了他最深的秘密？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甚至忘了恐惧，只剩下一种荒谬的、尘埃落定的解脱感。也好……就这样结束吧……这充满谎言、背叛和血腥的一切……
然而，预想中的枪声并没有响起。
顾衍只是用枪口死死抵着她，力道大得让她额骨生疼。他俯视着她，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愤怒、失望、审视，还有一种……苏晚无法理解的、深沉的疲惫和挣扎。
“苏晚，”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到了极致，带着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缘的压抑和冰冷，“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放下你那些愚蠢的猜测和廉价的同情心。”
“告诉我，”
他微微倾身，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带着硝烟和血腥的味道，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一字一句敲进她的灵魂：
“你是选择继续做我手里这把锋利的刀，完成你的复仇……”
“还是选择，现在就死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