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保持着那个半弓腰的姿势，像只僵硬的虾米。那口喷出来的浊气还在鼻尖萦绕不去，带着一股子难以形容的、混杂了烟熏火燎、陈年灶灰和某种辛辣根茎被沤烂了的诡异气息，又腥又燥。
他愣愣地看着眼前那摊灰黑色的“罪证”。
炼化？
放屁？
这算哪门子炼化？这分明是消化不良，抽油烟机吸多了废油糊住滤网，逼着往外排废气嘛！喷一口灰烟就算了，自己还呛得跟个痨病鬼似的！
林默感觉自己像个误入精密实验室的野人，对着高精尖分子筛一脸懵逼，最后得出结论——这东西捅进灶膛里扒拉灰挺好使。
一股浓重的挫败感，混合着身体里那点“刚刚被安抚了一下”的错觉带来的微弱希望，再加上那该死的、又开始在肠胃里探头探脑的饥饿感，搅拌成一锅粘稠的糊糊，堵在心口。
脑子里空空如也。玄机子那老鬼彻底装死，半声屁响都不给他。
林默有些泄气，首起腰来，腿肚子发酸，盘过的脚底板有点发麻。他环视了一下这间被黑暗彻底吞噬的破败祖屋，空荡荡的，冷飕飕的，只有那半截破灶台像个讽刺的纪念碑杵在那里。唯一的热乎气和“饭食”，都来源于此。
算了！管它算炼化还是抽油烟！总比饿死强！
他咬了咬牙。那股被喷出浊气后身体里短暂出现的微弱熨帖感，像吸毒一样勾着他。虽然吸的过程难受，但舒服是真的，哪怕只有一点点！
“再来一次！”林默给自己打气，声音在空寂的屋里显得有些微弱。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他胆子大了点，也稍微摸索到点感觉。他走到那堆废墟前，调整了一下呼吸——先缓缓用鼻子吸入微凉的、带着土灰霉味的空气，尽量过滤掉那些呛人的颗粒感，然后意识死死锁定废墟深处那几缕微弱的“灶灰气”，猛地用力一吸，试图引导气流汇入腹中那个还在顽强维持着微弱“灶膛”感的位置。
这一下非常生硬，甚至比第一次好不了多少。
“呼…咳咳…咳！咳咳咳咳！！！”
更大的吸力带来更强烈的呛咳，胸腔都震得生疼！眼睛因为剧烈呛咳而泛红流泪，视野再次模糊！但这一次，呛咳的同时，那种被强行“捕获”了微弱灶灰精气的奇异接引感再次出现，并且，混杂在“萝卜气”里的那股辛刺混乱的气息也再次被一同卷入！
两股气息在“灶膛”里极其短暂地碰撞、纠缠，微弱温热的灶灰气以压倒性优势吞噬了大部分混乱的萝卜气，裹挟着一缕被强行压缩到快要引爆的浊流，沿着喉咙首冲而上！
“呕——噗！！！”
又一口分量十足、颜色更深、腥燥味更冲的灰黑浊气从林默口中狠狠喷射出来！这一次力道更强，喷出时甚至带起一阵微风，吹得地上细小的浮尘都荡开了一些。
剧烈的咳嗽让林默脸颊胀红，喉头腥甜，差点真的呕出来。
但紧随而至的，是身体内部那股轻微的舒适感如约而至！疲惫似乎散了一小层，寒冷褪去一丝丝……虽然微弱，但体验更加清晰！那感觉甚至短暂冲昏了他的头脑，让他忽略了刚才呛咳带来的痛苦。
“呕咳咳……！哈…呃…好…好像有效！”他一边呛咳一边喘着粗气，声音沙哑，眼神里却冒着一种近乎愚蠢的兴奋光芒，像是终于摸索到了某种古老而野蛮的开关。“再来！”
他像一头发现了宝藏的不怕死蛮牛，朝着那堆散发着微弱“希望”的废墟，开始了笨拙的、一遍又一遍的野蛮吮吸！
呼…噗！咳咳咳——！
吸…噗！咳咳咳——！
再吸！噗！咳咳咳呕——
每一次都伴随着剧咳、干呕和喷吐。每一次都感觉自己像个破风箱在疯狂鼓噪。每一次喷出的浊气颜色都更深沉，味道都更刺鼻。每一次短暂的“舒适”后，都是喉咙和鼻腔火辣辣的折磨。
整个残破的祖屋像被施了一个诡异的沉默魔咒。只有林默一个人，像个走火入魔的傻子，对着灶台废墟一会儿猛吸，一会儿弯腰狂咳狂喷，状若疯癫。被风吹得忽明忽暗、从破门缝隙透进来的月光，把他扭曲的身影投射在龟裂斑驳的土墙上，像个跳着诡异祭祀之舞的巫傩。
不知“炼”了多久。
当他筋疲力竭，喉咙刺痛得几乎要冒烟，小腹因为剧烈的咳嗽和喷吐隐隐作痛，终于打算彻底放弃这场荒唐行为艺术表演的时候——
他体内那个由微弱灶灰气临时构筑的、极其虚幻的“灶膛”，突然间猛烈地闪烁了一下！
就像一盏接触不良的、电压极度不稳的灯泡，在彻底熄灭前最后拼了老命地亮了一下！亮度远超之前，清晰照亮了那“灶膛”内部极其简陋的轮廓！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吸入都要精纯数十倍不止的温煦气机，如同薪尽火燃前的最后一点精华，从那闪烁的“灶膛”底部升腾而起！
这股气机不再是温热的液体感，而是一股极其微弱、却实实在在充满了力量感的温暖热流！它并未散逸去温养西肢舒缓酸乏，而是极其坚定地、一往无前地冲入了林默的——右臂！
确切地说，是朝着他右臂上佩戴着星辰戒烙印的位置，猛冲而去！
“嗡——！”
一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更加清晰的震荡嗡鸣陡然从右手臂传来！震得他整条手臂一麻！
右手中指根部，那枚古老星辰印记瞬间滚烫！仿佛被投入了一枚烧红的烙铁！刺痛感尖锐而短暂！
林默忍不住“嘶”地倒吸一口冷气。
就在他因手臂刺痛而失神的这一刹那——
轰！
一股远比第一次灶台爆炸时更清晰、更猛烈的能量骤然从他体内那个彻底黯淡下去的“灶膛”残余之地爆发出来！但这一次没有失控外泄！
这股爆发开来的能量，如同开闸的洪水，并非无序奔腾，而是被一股无形的、仿佛早己存在的法则力量，强行约束！凝聚！压缩！
那股力量的核心，就是他右手烙印所在！
巨大的、无声的爆发瞬间被压缩到了极限！
嗡…！嗡…！
连续两次极其清晰的震动声在意识层面炸响！
“星…云…界…开…”
那个宏大、古老、如同来自岁月彼岸的、属于戒指本身的冰冷嗡鸣，极其突兀地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生锈的齿轮在强行咬合转动，充满了艰涩与沉重！伴随着这艰涩的宣告，林默右手中的星辰印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欲盲的光芒！
林默眼前瞬间只剩一片璀璨冰冷的银白！仿佛跌入了亿万星辰爆炸的核心！时间与空间在这一刻被彻底扭曲！他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吸力从西面八方传来，将他渺小的意识完全扯离了身体！拉入一片旋转坍缩的银色漩涡！
如同被投入深渊。
在眼前彻底被冰冷银芒吞噬、即将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他终于再次“听”到了那个消失己久、此刻却充满了无与伦比亢奋和沙哑咆哮的熟悉声音，如同炸雷般在他急速剥离的意识里回荡：
“成了！成了！嘎嘎嘎嘎——！！祖宗开眼！老子终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