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短暂休整,胖子给鹞子张递了根烟,试图撬开他的话匣子。或许是那诡异的浓雾勾起了回忆,或许是烟草的慰藉,鹞子张吸了几口烟,望着远处云雾缭绕、形如狰狞兽牙的更高山峰,终于断断续续地讲起了一些尘封的恐怖传闻:
石头流血的山坳: 他指了指远处一个被黑云笼罩、形状怪异的山坳。“那边…叫‘泣血谷’。早年有采玉人进去,说看到山壁上的石头缝里往外渗暗红色的水,像血一样,还带着一股铁锈腥味。有人说那是当年黑喇嘛杀的人太多,血渗进了石头里。进去的人…没一个出来。”
会移动的石头: “山里有些地方,石头是活的。”鹞子张的声音低沉下去,“不是山崩滚石。是…半夜里,你能听见石头摩擦的声音,第二天看,昨天还在的巨石挪了位置。老人们说,那是山神在摆他的棋子,或者…是死在山里的人,魂被石头压着,想爬出来。”
迷魂凼: “过了前面的‘鹰愁涧’,再往深处走,有一片林子,看着不深,但进去就转不出来。指南针乱转,树都长得一个样。鸟飞进去都打转。以前有不信邪的猎户追一头鹿进去,三天后,鹿自己跑出来了,毛都掉光了,眼珠子血红,见人就撞,那猎户…再也没见着。”他吐出一口烟,烟雾缭绕着他脸上的疤痕,“那地方,叫‘迷魂凼’,是黑喇嘛布下的鬼打墙。”
绿火与铁链: 说到“鬼见愁”核心,鹞子张的独眼中恐惧和恨意交织。“…浓雾起来的时候,或者下暴雨的晚上…能看到山谷深处,飘着星星点点的绿火,像鬼眼睛。风大的时候…能听见…铁链子在地上拖…哗啦…哗啦…还有…哭声…”他的声音颤抖起来,手指紧紧攥着烟杆,指节发白,显然又想起了他死去的儿子。“那不是人…也不是野兽…是…是黑喇嘛弄出来的鬼东西!守着他的孽债和抢来的财宝!”
离开那风声如鬼泣的宽阔峡谷,并不意味着解脱。眼前呈现的是一片更为广袤、更为破碎的风蚀地貌。亿万年的狂风将原本坚实的岩层雕琢得千奇百怪:耸立着如同巨大蘑菇的平衡石柱,遍布着深邃幽暗的沟壑(当地人叫“地裂子”),还有连绵起伏、如同凝固海浪般的沙岩丘陵。这里几乎没有成型的路径,所谓的“路”不过是牲口在相对平缓处踩出的模糊痕迹,时常被突然出现的深沟或陡坡截断。
鹞子张的“活地图”作用在这里发挥到了极致。他带领我们在迷宫般的石林和沟壑中穿行,时而攀上陡峭的岩脊,时而迂回绕过深不见底的裂缝。每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松动的碎石随时可能塌陷,尖锐的岩石边缘像刀子一样锋利。骡子在这种地形上更是艰难,沉重的驮包让它们重心不稳,好几次骡蹄踩空,惊得我们一身冷汗,全靠铁塔般壮实的王胖子和我拼命拽住才没滚落深沟。
“哑泉”的诅咒:水的困境
更大的危机在于水源。携带的清水消耗很快。按照鹞子张的指引,我们在一片相对低洼、生长着稀疏耐旱植物的区域找到了一处小水洼。水色浑浊,带着一股淡淡的土腥味。王胖子渴极了,迫不及待地就想灌上一壶,却被鹞子张用拐杖猛地拦住。
“不能喝!”他独眼死死盯着水面,沙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这是‘哑泉’!”
“哑泉?”金算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虚弱。
鹞子张用拐杖指了指水洼边缘一些细小的、颜色灰白的骨头碎片(像是小型啮齿类动物)和几株枯萎发黑的植物:“看见没?活物都不碰这水!喝了,轻则上吐下泻,手脚发麻,重则…喉咙肿得像塞了石头,活活憋死!这山里的水,看着清的未必能喝,看着浑的更要命!” 他指了指远处一座形似骷髅头的山峰,“那‘骷髅峰’流下来的水,都带着邪气!”
我们只能强忍干渴,继续前进。寻找安全水源成了迫在眉睫的难题。鹞子张凭着记忆,带我们绕了很远的路,攀上一处背阴的岩壁,才在岩缝深处找到一股细小的、滴滴答答渗出的山泉。水质清冽甘甜,但水量极小,我们花了近两个小时才勉强灌满所有水囊。这次经历让我们对这片看似死寂的山野充满了更深的戒惧——最基础的生命之源,也可能暗藏杀机。
“石语”与“鬼打墙”:无形的恐惧
随着深入,空气中那种硫磺混合金属的怪味越来越浓,让人隐隐作呕。更诡异的事情开始发生。
一天傍晚,我们在一个相对避风的巨大岩洞(内部布满了奇特的钟乳石状风蚀构造)里扎营。夜深人静时,除了风声和骡子的响鼻,洞内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又清晰可辨的“咔哒…咔哒…”声,像是小石子有规律地互相敲击。声音断断续续,忽远忽近,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瘆人。
“什么声音?”王胖子紧张地握紧了枪。
鹞子张坐在洞口阴影里,沉默了片刻,才幽幽道:“…石语。这山里的石头,有些会‘说话’。别管它,别去找,当没听见。” 他的语气平淡,却让一股寒意从我们脊背升起。那声音持续了半夜,首到篝火渐熄才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