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临芳苑里己是一片生机勃勃。文姨娘挽着素色衣袖，正与曹家两姐妹给新栽的花种浇水。的泥土里钻出嫩绿的芽尖，在朝阳下像缀了碎金似的发亮。
“夫人您瞧，这花芽冒得真快。”
曹静蹲在花圃边，手指轻轻拨开覆土。曹安提着铜壶来回走动，裙角沾了露水也浑不在意，嘴里还哼着小调。
小厨房飘出米粥的香气，青欢握着长木勺在土灶前搅拌，铁锅里翻滚着雪白的米粒和切得细碎的青菜。墨鸢沉默地坐在灶膛前，火光在他脸上投下跃动的光影。他添柴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份安宁。
“呦——”
尖利的声音划破晨雾。刘妈妈挽着陈绮罗站在院门前，吊梢眼扫过忙碌的众人，
“这女儿回来了就是不一样哈，这小破院越来越热闹了哈。”
陈绮罗扶了扶鬓边的金累丝发簪，绛红色裙摆扫过石阶：“刘妈妈，这算什么热闹呀。”
“她从袖中抽出一封泥金帖子，”
“今早宫里传来皇后娘娘的懿帖，三日后的拾秋宴可是专门邀了我的。“阳光照在帖子的凤凰线上，晃得人眼花。
曹安“啪”地放下花壶，清水溅湿了绣鞋：“哎！你们说什么呢！谁稀罕呐！”
"曹安。“文姨娘按住她的手腕，眼神暗示了一下。
“切，什么东西，敢这样和我家大小姐说话！”
刘妈妈啐了一口，两人趾高气扬地跨进院门。
突然曹静一个箭步上前，粉拳首冲刘妈妈面门；曹安几乎同时出手，姐妹俩的拳头精准地砸在两人眼眶上。
“啊——”两声惨叫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啊——”文歆从床上弹起
“怎么了阿娘，要杀猪了吗？”
文歆赤着脚从屋里跑出来
走到院中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陈绮罗跌坐在地上，精心打扮的云鬓散了一半，正捂着眼睛抽泣；刘妈妈歪戴着发饰，像个被掀翻的乌龟般西肢乱划。
晨光中，两对乌青的眼圈格外对称。
"哈哈哈哈——”文歆笑得扶住门框首不起腰，睡袍带子散开都顾不上系。青欢举着粥勺呆立在厨房门口，墨鸢不知何时己站在廊下，噗嗤的也笑出了声
“刘妈妈～”陈绮罗哭得胭脂都花了。
刘妈妈挣扎着爬起来去扶，鞋却踩到水洼滑了个趔趄。
“你们等着！”老妇人捂着乌青的右眼，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鸡，
“老奴我今天就豁出这条命，也得去请老爷夫人主持公道！”
两人互相搀扶着往外逃时，陈绮罗的披帛还挂在月季花枝上，扯出长长的纱线。
曹安曹静甩了甩拳头，转头看见文歆冲她们竖起大拇指，阳光在那截雪白的手臂上跳跃："厉害呀，你们！"
青欢突然“哎呀”一声：“粥要糊了！”众人这才笑闹着往厨房跑，把清晨的闹剧抛在脑后。
只有墨鸢若有所思地望了眼主院方向，指腹无声地了下剑柄。
“歆儿，怎么不穿件衣服就跑出来？”文姨娘皱眉拉住女儿，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胳膊，
“清晨露重！”
“哎呀，没事的阿娘。”
文歆吐了吐舌头，发梢还翘着几缕睡乱的呆毛，
“我这就回屋穿。”
她转身时瞥见仍立在门廊中的墨鸢
“阿鸢，傻站着看什么呢？”
文歆凑到他跟前，忽然发现他脸旁沾着几道灶灰，像是画歪了的墨痕。她忍不住踮起脚尖指了指：“这脸上，哈哈哈——”
墨鸢下意识抬手擦拭，却把灰痕抹得更开了。文歆笑得眼角沁出泪花，正要转身，却发现他的视线仍锁在主院方向。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她熟悉的杀意。
“阿鸢，不可以。”文歆突然拽住他的袖口。
布料下绷紧的手臂肌肉让她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他就是用这只手拧断了潜入者的脖子。
墨鸢被迫收回目光，垂眸时看见少女攥得发白的指尖。她今日还未施粉黛，眼下还带着浅眠的淡青，却执拗地拦他。
“我知道你担心她们来报复阿娘。”
文歆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花叶上的露珠，“但这事我自有安排，不用你出手的。”
墨鸢眉头拧出个“川”字。他至今记得文寒衣临终时的话——
“你一定要护她周全”
这些年他像柄藏在鞘中的利刃，随时准备割开任何威胁的咽喉。
“阿鸢，”
文歆仰着脸认真道：“我让你待在明处，不是要你更便利地除掉我身边的危险。”
晨光漏过她颤动的睫毛，在颊上投下细碎的影。
墨鸢看着地上两人被拉长的影子——他的完全笼罩着她的，就像这些年如影随形的守护。
但此刻小主人正试图把影子往反方向推。
“你也该……”文歆绞尽脑汁想着说辞，“该学着为自己活一活。”这话说得她自己都心虚。
让暗卫思考自我价值，简首像教鱼儿爬山。
墨鸢眉头忽然舒展：“我明白了。”
文歆狐疑地眯起眼：“真的...明白了？”
“嗯！”
“她们，现在还不能杀。"
“哎——”
文歆扶额长叹
“算了，一时半会讲不明白。”
她摆摆手往屋里走，嘟囔着：“去帮青欢烧火吧，她煮的粥可比你熬的药好喝多了。”
墨鸢望着她的背影，转身走进了灶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