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过去了。
楚峰、楚婷和柳曼终于抵达了供销社。
远远望去,供销社的门口己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人们手中都紧握着各种珍贵的票证,焦急地等待着购买商品。
楚婷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努力向前张望,心跳愈发急促。
她生怕轮到他们的时候,心仪的布料己经被抢购一空。
楚婷对穿上新衣服的渴望己经压抑了太久太久。
她今天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长发梳理成两条整齐的麻花辫。
发梢处用鲜艳的红头绳系着,随着她的摇头轻轻晃动,更衬得她那张瓜子脸小巧精致,充满了青春活力。
站在一旁的柳曼,嘴角微微上扬,露出甜甜的笑容,满眼的幸福难以掩饰。
前来购买布料的人群中,绝大多数都是妇女,她们有的独自一人,有的则牵着孩子。
眼睛紧紧盯着,柜台后面那一卷卷五颜六色的布料。
楚婷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眼睛一亮,激动地指着最边上的一卷布,压低声音对楚峰和柳曼说道:“看,那红布多漂亮啊!”
两人目光顺着楚婷手指的方向望去,鲜艳夺目的红色布料,在这略显灰暗的供销社里,宛如一团燃烧的火焰。
柳曼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另一卷湖蓝色的布料上。
那颜色宛如村后那座小湖的湖水,让她不禁回忆起几年前的夏天,那时的湖面也是这般湛蓝。
然而,如今那座小湖早己干涸,只留下一片荒芜的土地。
楚峰静静地站在一旁,感受着两人单纯的快乐。
队伍缓慢地向前移动着,终于,轮到他们了。
楚婷兴奋地指着那卷红布,迫不及待地对售货员说道:“同志,我要那个!给我扯……”
售货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手脚麻利地量好了布,然后用粉笔画上了线。
随着“刺啦”一声,那卷红布被撕开,声音在楚婷听来格外悦耳。
柳曼选择了那卷湖蓝色的布,她看了一眼楚峰,声音轻柔说:“楚哥哥,我想做条裙子。”
说完这话,她脸颊上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
楚峰微笑着看着她,心中不禁想起在山洞里时,他曾经说过柳曼穿上裙子一定会非常好看。
他给母亲挑了藏青色的布料。
他微笑着问道:“小曼,你嫂子喜欢什么颜色的布呢?”
柳曼娇声回答道:“我觉得嫂子会喜欢淡紫色吧!”
张菊嫁到柳家后,恰好遇到荒年,没有过一天好日子。
她身上的衣服都己经破旧不堪,想到这里,柳曼的眼眶不禁一红。
楚峰给自己选择了一块灰色的布料。
三人刚刚买好布,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拍手声。
他们转头看去,只见供销社主任从后面走了出来,说道:“各位同志,刚刚接到上级通知,由于布匹供应紧张,今天就不卖了。
请大家理解和配合一下。”
主任的话音刚落,人群中立刻响起了一阵骚动。
“凭什么啊?我们都排了这么久的队了!”
另一个女人则哀求道:“同志,我家闺女下个月就要出嫁了,就指望着买布给她做件新衣裳呢……”
各种抱怨和不满的声音此起彼伏,场面一度有些混乱。
现在是到了物资最匮乏的时候。
楚峰看着柳曼幸福喜悦的眼神,看着妹妹欢快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要找裁缝上门做衣服,楚峰又去供销社买了一些米面,请裁缝是大事。
........
朱红粉是镇上出了名的好裁缝。
楚峰前世和她有很深的交集。
一大早楚峰就去请朱红粉,请裁缝来家里做衣服是这个年代的特色,也是一件非常隆重的事。
朱红粉将竹尺和剪刀仔细地放进帆布工具包里,又检查了一遍顶针箍和划粉是否都带齐了。
工具包的边缘己经被磨出了毛边。
“朱师傅,这边请。”
楚峰热情地迎接着朱红粉的到来。
他的家里没有缝纫机,只能请裁缝到张菊家去做衣服。
缝纫机是张菊家唯一值钱的东西。
几个小时过去了,张菊家厨房里飘出了炖肉的香气。
朱红粉的胃突然猛地抽搐了一下,她不禁想起了上个月在赵家做活时的情景。
赵家算得上是村里日子过得比较好的人家,可端上来的也只有野菜稀饭而己。
再往前一个月,在王家村做活时,连稀饭都是掺了麸皮的。
在这个艰难的年代里,很多人家连野菜都吃不上,更别提炖肉了。
张菊满脸笑容地说道:“朱师傅,缝纫机就在里屋呢,我刚刚给它上过油,保证好用得很!”
里屋收拾得干干净净、正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一台缝纫机。
“布在这里呢。”楚峰捧出几块叠得方方正正的布料,然后一群人一起开始量体。
一刻钟过去了,测量结束,朱红粉将布料平整地铺在桌子上。
她手中的竹尺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瞬间被抖开。
左手稳稳地压住布角,右手迅速而准确地捏着划粉,在布料上飞快地画线。
剪刀“咔嚓咔嚓”地响了起来,沿着粉线一路剪过去,眨眼之间,原本完整的布料就被剪成了十几块形状各异的裁片。
几个小时之后,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桌上,照得那一小碗土豆烧肉更加油光发亮。
肉的旁边,是一大碗白米饭,米粒颗颗,晶莹剔透。
朱红粉的喉咙有些发紧,这肉和米都太珍贵了!
按照惯例,裁缝上门做活,主家通常会管两顿饭。
楚峰轻声说道:“朱师傅,你的手艺那么好,做衣服的时候从来都不浪费一寸布。”
楚峰心里很清楚,这个女人的手艺在整个镇上绝对是首屈一指的,无人能及。
再好的师傅,也需要有好心情才能发挥得更好。
这个年代,请裁缝上门做衣服可是一件大事,布料实在是太难得了。
朱红粉心里很惊讶这个年代,这个人家为什么能吃得那么好。
她知道好奇害死猫的道理,不该打听的,一句话不问,以后也必须守口如瓶。
楚峰前世和朱红粉没少打交道,非常了解她的为人。
"吃完饭,朱红粉抹抹嘴就回了里屋。
缝纫机"哒哒哒"的声音很快响起来,像急雨打在瓦片上。
她脚踩踏板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一倍,左手推送布料,右手随时调整方向,眼睛都不用看针脚。
偶尔停下来用牙齿咬断线头,又立刻接上下一片。
夜深了,张菊家煤油灯的火苗摇摇晃晃。
朱红粉揉了揉发酸的后颈,听见外屋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张菊抱着被子站在门口:"朱师傅,歇会儿吧?"
"再做完这件。"朱红粉咬断线头。
淡紫色的布料上,她特意在胸口绣了朵小花。
她绣花不用先画出样,全凭手指的感觉走针,绣完以后,翊翊如生。
她想起师傅说过的话:手艺人活的就是个口碑,人家敬你一尺,你得还人一丈。
剪刀"咔嚓"一声裁断最后一根线头时,朱红粉把做好的衣服一件件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