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第一缕微光刺破消散的暗金邪云,洒在黑风山满目疮痍的大地上。
孙云封拄着金箍棒,喘息渐渐平复,体内被抽空的力量开始缓慢回流。
他看向不远处同样气息萎靡的黑熊精,对方也正看着他,那双精光西射的熊眼中,此刻没有了之前的敌意与贪婪,反而多了一丝复杂难明的意味。
“大黑熊!刚才…谢谢了!”
黑熊精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沉闷带着点释然的笑声:
“哼!俺老熊可不是帮你!是那邪魔太腌臜,污了俺这清净洞府!还有…”
他看向黑风洞的方向,眼中再次流露出痴迷。
“那宝贝袈裟…护主的神威…当真是…当真是…”他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孙云封明白他的意思,也笑了:
“你倒是个识货的!可惜,这宝贝是我师父的,更是取经路上的护身符,不能给你。”
“知道知道!”
黑熊精摆摆手,语气竟有些难得的爽快。
“俺老熊虽爱宝,但也讲个道理!这等圣物,强求不得,强留…更是祸患!今日见了它发威,能护持圣僧,涤荡邪魔,俺老熊…服气!”
他顿了顿,看着孙云封,瓮声瓮气地道。
“你…你这猴子,虽然顶着一张雷公脸,但这份本事和担当…俺老熊也认了!
以后…就当交个朋友!这黑风山,随时欢迎你来喝酒…呃…喝茶!”
他似乎觉得说喝酒不太妥当,又别扭地改了口。
“哈哈!好!一言为定!”
孙云封畅快大笑,牵动伤口又是一阵龇牙咧嘴,但心中却升起一股暖意。
在这凶险的西游世界,能多一个黑熊精这样首爽强大的朋友,绝非坏事。
就在这时,天空祥云汇聚,一股悲悯众生的清净气息瞬间驱散了残留的邪氛与血腥!
莲香弥漫,梵音隐隐。
“菩萨!”
孙云封和黑熊精同时肃然,躬身行礼。
祥云之上,观世音菩萨法相庄严,手持净瓶杨柳,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山峦、倒毙的巨大邪傀残骸、以及洞口的孙云封和黑熊精。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邪魔作祟,荼毒生灵,幸得尔等同心戮力,方保得三藏无恙,消弭此劫。”
菩萨的目光落在黑熊精身上:“黑熊精。”
黑熊精身体一僵,连忙深深躬身:“小妖…小妖在!”
“你虽为妖身,然心慕佛法,根基深厚,更兼有守护一方之念。”
“此次能明辨是非,助云封一臂之力,击溃邪魔傀儡,此乃善因。”
“菩萨明鉴!小妖…小妖只是做了该做之事!”
“你与佛有缘,可愿皈依正法?”菩萨温和问道。
黑熊精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愿意!小妖愿意!求菩萨点化!”
“善。”
菩萨颔首,手中杨柳枝轻轻一挥,几点甘露洒落,融入黑熊精庞大的身躯。
顿时,黑熊精周身妖气尽敛,一股沉稳平和的佛门气息隐隐透出,虽仍是熊的样子,却多了几分宝相庄严。
“你便留在黑风山,镇守此方,看护那观音禅院废墟。”
“待日后禅院重建,你便是那守山大神,护一方清净,积无量功德。”
“你可愿意?”
“愿意!小妖愿意!谨遵菩萨法旨!”
菩萨又看向孙云封:
“孙云封,你临危不惧,守护师友,斗战之心可嘉。此劫虽过,然邪佛之影未散,西行之路,磨难犹多,切不可懈怠。”
“弟子谨记菩萨教诲!”孙云封恭敬应道。
菩萨的目光最终投向了黑风洞内。她一步踏出祥云,身影己出现在洞中。
洞内,八戒正手忙脚乱地试图扶起虚弱的唐僧。
而沙悟净,依旧保持着那狰狞的魔化形态,昏迷不醒,身上那九道邪印散发着微弱邪气。
“菩萨…”唐僧挣扎着想要行礼。
“三藏不必多礼。”
菩萨抬手示意,目光落在沙悟净身上。
“悟净为邪佛之力深度侵蚀,魔根深种。”
“那九道‘怨佛魔印’,乃是邪佛以九个取经人怨念与自身邪力所凝,己与他神魂妖魄纠缠一体。”
“若强行拔除,恐伤及他性命根本,甚至可能惊动邪佛本体。”
“那…那该如何是好?求菩萨救救悟净!”唐僧急切恳求。
孙云封和刚进来的守山大神也紧张地看着。
菩萨沉吟片刻,缓缓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欲除这怨佛魔印,需从根由着手。”
“其一,化解怨念。”
“这九道魔印,根源是那九个命丧流沙河的取经人的怨念。”
“需寻得他们的转世之身,或遗留在世间的信物、骸骨,由悟净亲自诵经超度,化解其怨气,方能削弱魔印根基。”
“此乃水磨功夫,需机缘与诚心。”
“其二,佛力洗练。”
“需寻得一处蕴含至纯佛力的圣地,或得某位大德高僧以精纯佛力日夜诵经加持。”
“以温和佛光持续洗练魔印,如同水滴石穿,逐步净化其中邪力。”
“此过程漫长,且需悟净自身保持灵台一点清明,配合抵抗魔念。”
“其三,功德赎罪。”
“亦是根本之法,悟净需坚定取经之志,一路护持三藏,行善积德,降妖除魔,以无量功德洗涤自身罪孽与魔印邪秽。”
“待功德圆满,魔印自消,甚至可能化其戾气,转为护法神力。”
菩萨看向昏迷的沙悟净:
“悟净,能否守住灵台清明,能否坚持取经赎罪之路,能否化解怨念积累功德…皆在于你自身一念!”
“外力可助,心魔终需自渡!”
随着菩萨的话语,她手中净瓶杨柳再次挥洒。
蕴含无上净化之力的甘露如同细雨,温柔地洒落在沙悟净魔化的身躯上。
那狰狞的魔化形态如同冰雪消融般缓缓褪去,尖锐的骨刺缩回,厚重的鳞片隐没,膨胀的肌肉恢复原状…
沙悟净重新变回了那个魁梧沉默的河妖模样,只是颈间和胸膛上,那九道暗金色的“怨佛魔印”依旧清晰可见,如同九道狰狞的伤疤。
沙悟净悠悠转醒,眼神先是茫然,随即感受到颈间的烙印和体内残留的虚弱与邪念悸动,又看到菩萨和师父关切的目光。
他挣扎着起身,对着菩萨和唐僧重重叩首:
“弟子…悟净…谢菩萨救命!谢师父不弃!弟子…纵粉身碎骨,魂飞魄散…亦必坚守本心,护持师父西行,赎清罪孽,化解魔印!此志…天地可鉴!”
菩萨微微颔首:“善。记住今日之言。”
她又看向山下己成废墟的观音禅院,手中杨柳枝朝着那方向遥遥一点。
刹那间,佛光普照!
倒塌的殿宇在佛光中如同时光倒流般自行重建,破碎的砖瓦复原如新,烧焦的梁柱焕发生机,枯萎的草木重新抽枝发芽,绽放花朵!
不过片刻功夫,一座比之前更加庄严、更加清净、散发着柔和佛光的观音禅院,便重新矗立在晨光之中!
只是院中空无一人,显得格外寂静。
“金池师徒咎由自取,魂飞魄散。此院,便由守山大神暂行看管,待有缘僧众前来,再续香火。”
菩萨对黑熊精(守山大神)吩咐道。
“谨遵法旨!”
守山大神肃然领命。
“此间事了,尔等好生休养,待三藏恢复,便继续西行吧。”
菩萨最后看了一眼众人,身影连同祥云,缓缓消散在天地之间,只留下满山的祥和与那焕然一新的禅院。
孙云封扶起唐僧,八戒搀着依旧虚弱但眼神坚定的沙悟净。
众人站在黑风洞口,望着山下沐浴在晨光中的崭新禅院,又看看身边的守山大神黑熊精。
劫后余生,前路未卜。
邪佛的阴影如同诅咒,但此刻,阳光刺破云层。
“师父,我们…上路吧?”孙云封紧了紧手中的金箍棒,看向唐僧。
唐僧双手合十,望着西方,目光沉静而坚定:“阿弥陀佛,走吧,上路。”
一行人收拾行装,告别了守山大神,再次踏上了那条通往灵山的漫漫长路。
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那片被战火与佛光共同洗礼过的土地上。
西行之路,道阻且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