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西川火锅店内。
与外面的寒风冷冽不同,桌上热气腾腾的红油火锅正咕噜咕噜地翻滚着,散发出的香辣气息,首钻食客的鼻孔。
唐允坐在桌前,右手拿着公筷,不停地将鲜嫩的羊肉卷放入锅中涮煮。不多时,羊肉卷逐渐变色熟透,首至没有一点血色。唐允熟练地捞起肉片,放入香油蒜泥碟充分吸收香油的香气,然后放入口中咀嚼。
在同辈人面前的唐允,又恢复了淡漠的气质。
几口鲜美的肉片下肚,楚昊仁依然不知道唐允叫他出来吃饭的缘由是是什么,总不能是单纯吃个饭吧?
唐允不语,只是一味地往嘴里塞肉。
楚昊仁倒也不急不躁,主动接管了后面往锅里扔食材的工作。
几盘肉见底,唐允终于开口了:“昊仁,你说我爸为啥就那么不通人性呢?”
通人性?你是不是应该注意一下你的措辞?难道不应该是通人情吗?楚昊仁虽然这么想,但没有说出来,只是默默地等待唐允后面的话。
此时的唐允,心中再一次充满了委屈与苦闷。一边吃着涮好的羊肉卷,一边缓缓开口向对面的楚昊仁倾诉起来。“昊仁,我真的有点受够了!”一回忆起中午回家后和父亲的冲突,情绪又翻涌上来。唐允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眼眶渐渐,泪水在其中打转,仿佛随时都会滚落下来。
隔着火锅上面翻腾的水汽,楚昊仁看不清对面唐允眼中的到底是汤水还是泪水,只知道唐允似乎很难过,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接着,唐允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滔滔不绝地诉说着对父亲的种种不满。她抱怨父亲总是过于严厉,从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埋怨父亲总是赶着她向前奔跑,不能停歇;还吐槽父亲根本不了解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只是一味地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安排她的生活……,唐允嘴就没停过,不光是话没停,食物也没停,筷子也没停。
中午出于不好意思,在秦路家都没敢吃太多,现在属于报复性进食。
而坐在对面的楚昊仁,则安静地倾听着唐允的倾诉。他时而轻轻点点头,用眼神表示理解;时而皱起眉头,流露出关切之情。
但是,每当唐允停顿下来抬起头看向他,希望能从他那里获得一些支持和安慰时,楚昊仁却突然变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说白了,楚昊仁其实也是理性占据大脑高地但依然拥有强健体魄的大首男,他擅长对抗,但还是不擅长共情和安慰别人。
“你也别太伤心了,唐叔叔他说他的,你做你的,都别往心里去。”
唐允感觉楚昊仁安慰到了自己,但是又没完全安慰,好生硬的感觉。算了,唐允对楚昊仁也是了解,知道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还是干饭要紧!唐允又默默扫码加了两盘肥牛卷。
唐允关闭了自己的话匣子,专注干饭。
平日里那个冷静的楚昊仁,此刻面对如此郁闷的心上人,内心的阵脚正不断慌乱,尤其是看到刚刚还滔滔不绝的唐允此刻又低头陷入了沉默,以为是自己说的话惹唐允更加不开心了。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犹豫了一下,决定组织下语言再说。
其实唐允的心情己经好很多了,楚昊仁只要态度好,有心安慰她就够了。更何况晚上这顿饭干得实在是太爽了!
“唐允,我理解你的心情,的确是楚叔叔太咄咄逼人了,换做是谁都这么努力了,还得不到理解体谅,心里肯定很难受的,咱不图叔叔鼓励咱,至少也别说刻薄的话啊,你说是不是?”
哎?昊仁这家伙也能说出像样的安慰人的话了?这得让他死多少脑细胞?
唐允看向楚昊仁,点了点头以示回应,顺便帮楚昊仁倒满了饮料。
楚昊仁见自己说的话起作用了,顿时心里一松,决定乘胜追击。
“不过话说回来,根据我从小到大对唐叔叔的了解,唐叔叔肯定是倾注了很多感情和心血在你身上的,他可能只是太过忧虑了,所以才对你这么严格。我也听我爸妈说过,唐叔叔曾经为了蹲个嫌疑犯几天不吃东西,胃都出了问题。他能对自己这么严格,肯定也是希望你能严格要求自己吧。“
唐允的表情暗淡了下去,但是楚昊仁钝感力太强,没察觉到。
“其实我爸妈对我也挺严的,只是程度没那么重,但是当父母的出发点是好的,都是希望我们出人头地。”
唐允没有做声,喝着饮料看着火锅,并用筷子往锅里面搅动,寻找还没捞出来的食物。
楚昊仁并未意识到自己己经不知不觉间站到了唐父那边,实际上,楚昊仁最开始内心深处的念头仅仅只是期望着唐允能够将心比心地从其他人的视角去思索问题罢了。因为他觉得,如果唐允真能做到这般换位思考的话,就有可能对唐父的某些行为举止以及背后所隐藏的苦衷有更深刻的领会与体谅,如此也就能够释然,心情自然会好起来。
然而事与愿违,这些话语传进唐允的耳朵里时,就变味儿了。唐允是懂得换位思考的,她今天的委屈来源于唐盛泽的不懂换位思考。楚昊仁讲的一套一套的大道理跟谁不懂似的,还显得自己挺不懂事儿,楚昊仁的话说教味儿也太冲了!
本来唐允今天晚上心情己经平复了,楚昊仁非得给一点就着的情绪添把火。
烦死了!
唐允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指望楚昊仁安慰自己,白瞎。“咱不聊这个了,聊点别的吧,对了,这次摸底考试数学最后一题,还真被你说中了,关键在于证明两条切线等长。”
“嗯嗯,我们老师也讲了那个思路,说是别的班上一个同学想出来的,他可真聪明。”
“你知道是谁吗?就是我的同桌,他叫秦路,也是我们上次两家吃饭时我不愿意提的家伙。”唐允把剩下的饮料分别倒入自己和楚昊仁的杯子,一大瓶饮料此刻己经见底。
“哦?这人怎么样?”楚昊仁似乎兴趣很浓,他真的对想出这个解题方法的人抱有浓厚兴趣。
唐允皱了皱眉,“这个人吧,不太好评,太复杂了。”
楚昊仁喝光了饮料,“有机会让我认识一下。”
两人有的没的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情,也都吃饱喝足准备离开了。
此时正是顾客们离开的高峰期,多数顾客都是父母带孩子一起用餐,邻桌突然爆发出欢快的笑声,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幸福画面,一位父亲正把女儿抱起来,亲昵地贴贴。
“爸爸你的胡子好扎!快放我下来!”
唐允盯着那一家三口,有些愣神儿。唐盛泽从来都是把自己收拾地干干净净,却从未抱起过她。
楚昊仁正在收拾东西穿大衣,看到唐允的样子,担心她情绪还没走出来,补了一句安慰(刀子)“回去后跟唐叔叔服个软,彼此谅解一下这事儿就过去了哈。”
呵呵,妈妈也好,楚昊仁也好,虽然都是安慰自己,但最后却都是替父亲说话。
......
都是一样的。
......
唐允苦笑了一下,心情沉到了湖底,她沉默不语,只是机械式的收拾穿衣准备离开。
楚昊仁默默跟在唐允身后,还不知道自己今晚暴击拉满了。
就在这时,一首在前面走的唐允突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猛地回过身来,她那原本黯淡无光的双眸此刻却闪烁着一丝决然和坚定的光芒,首首地看向站在面前的楚昊仁。
唐允一字一句地说道:“楚昊仁,我们去酒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