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冰碴子往脖子里钻，陆同风裹紧身上洗得发白的粗布斗篷，嘴里叼的草茎早被冻成了冰碴子，硌得后槽牙生疼。"这破地方，连空气都带棱儿。"他哈出一团白雾，伸手搓了搓冻红的耳尖，"阿黄，你确定那纸笺不是哪个缺德鬼逗我玩？"
老狗阿黄叼着酒葫芦灌了口烧刀子，喉结滚动时脖颈的毛都结了霜："你要是后悔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它甩了甩尾巴上的冰珠，"不过等会儿被赤鬼婆婆的追魂钉戳成筛子，可别喊我救你。"
"嘿，我陆同风是那种认怂的人么？"陆同风踢飞脚边一块冰坨子，冰碴子溅到阿黄鼻尖上，"再说了，小白不是说寒鸦老人跟师父有关系？"他话音刚落，识海里突然响起脆生生的嗡鸣，一团白光在意识里蹦跶："本剑灵什么时候说过？
我明明说...哎哎哎你别揪我头发！"
"少来这套。"陆同风摸着腰间锈剑鞘笑，"上回翻剑神手札时，你眼珠子都快贴在'寒鸦'俩字上了。"
正拌着嘴，前方雪地里突然冒出几缕烟火。
三五个裹着破棉絮的散修缩在石堆后，其中个瘦高个看见他们，抖着嗓子喊："道友留步！
北荒可不是能随便闯的——"
陆同风拽了拽阿黄耳朵示意停下，蹲在篝火边烤手："怎么个说法？"
"霜牙谷！"瘦高个往火里添了块枯木，火星子噼啪炸响，"前儿个有化神期前辈进去探路，结果谷里突然冒起蓝雾，他养的灵鹤刚飞进去就成了冰雕！"他哆嗦着指向北方，"现在谷里的冰狼都成精了，见人就往死里咬！"
"这么邪乎？"陆同风挑了挑眉，刚要起身绕路，识海里突然炸开小白的尖叫："等等等等！
我想起来了！
剑神手札里提过，北荒钥匙碎片分九块，第二块就在霜牙谷的冰魄泉底下！"
"啥钥匙？"阿黄叼着酒葫芦凑过来。
"就是你上次说能开师父藏宝地的那破钥匙？"陆同风摸着下巴，"可那谷里有妖兽..."
"有你纯阳血脉怕什么？"小白急得在识海里转圈，"再说了——"它压低声音，"手札里写，冰魄泉的寒气能温养纯阳剑胎，你不是总嫌锈剑不够亮么？"
陆同风眼睛一亮，拍了拍阿黄脑袋："走，去霜牙谷。"
"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阿黄翻了个白眼，却还是颠着尾巴往谷口走，"上回被赤鬼婆婆追得爬屋顶，现在倒想起探宝了。"
霜牙谷口的雾气比雪还浓，白得发蓝，沾在脸上像被细针戳。
陆同风刚跨进去三步，锈剑突然在鞘里震颤，他猛地拽住阿黄后颈："小心！"
话音未落，雪雾里窜出七八道黑影。
为首的冰狼足有小牛犊大，皮毛泛着冷光，嘴里滴下的口水落雪地就结成冰碴。"六阶冰狼！"小白在识海里倒抽冷气，"快用纯阳之力！"
陆同风哪顾得上多想，抄起锈剑就迎了上去。
冰狼扑过来时带起一阵寒风，他侧身翻滚避开，剑尖却擦过狼腹——预想中的血肉飞溅没出现，反倒是狼皮上结了层薄冰。"什么情况？"他愣神的工夫，另一只冰狼从背后扑来，阿黄嗷呜一声撞过去，爪子上冒起火星子："笨蛋！
用你体内那团热乎气！"
陆同风突然想起之前断剑重凝时的感觉，试着把丹田那团暖融融的气往指尖引。
锈剑嗡鸣着发烫，他本能地挥出一剑——一道金光裹着白霜劈出去，为首的冰狼被冻成了透明冰雕，"咔嚓"一声碎成冰碴！
"我去？"陆同风举着剑傻站在原地，"这比烤糊的红薯还利索？"
剩下的冰狼夹着尾巴往谷里逃，阿黄抖了抖被冰碴划破的耳朵："早该这么用，省得老子毛都要被抓秃了。"小白在识海里蹦得首喊："我就说嘛！
纯阳血脉能操控天地间的极寒之气，刚才那招叫'霜华覆雪'，剑神手札里——"
"打住打住。"陆同风蹲下来戳了戳地上的冰碴，突然看见冰层下有团幽蓝的光，"那是不是钥匙碎片？"
等他抠出巴掌大的蓝色玉片时，谷外突然传来闷雷似的轰鸣。
抬头一看，原本的谷口被半人高的雪堆堵得严严实实，北风卷着雪片几乎要把人掀翻。"完了，迷路了。"陆同风把玉片塞进怀里，"这鬼天气，原路肯定走不通。"
"顺着河走！"小白突然喊，"冰魄泉的水是活水，河床结不了厚冰！"
阿黄凑过去嗅了嗅，尾巴往东边一甩："跟我来。"
三人一狗顺着结冰的河道走了小半个时辰，雪势渐弱时，陆同风突然顿住脚步。
前方天际线里，一座青灰色孤峰刺破云层，峰顶隐着座黑黢黢的建筑，像被雪埋了半截的棺材。
"那是...寒鸦老人的居所！"小白的声音都在发颤，"手札里说他当年和剑神是酒友，可后来...后来他养的雪狮吞了自己元婴！"
陆同风望着那座孤峰，锈剑在鞘中轻轻震动。
他摸了摸怀里的玉片，突然咧嘴一笑："管他是酒友还是疯老头——"他拍了拍阿黄脑袋，"阿黄，酒葫芦里还有酒没？"
"就剩半壶。"老狗翻了翻眼皮。
"够了。"陆同风把斗篷系紧，踩着没膝的积雪往前走去，"见了面先敬他三杯，大不了被赶出来——"他回头冲雾气里的孤峰扬了扬下巴，"反正我陆同风，还没怕过谁。"
寒鸦老人遗迹外的雪地上，陆同风哈着白气收起第二枚钥匙碎片。
孤峰顶上的雾气突然翻涌，传来一声沙哑的咳嗽，像古钟在雪地里震颤。
他顿住脚步，阿黄的耳朵猛地竖起来，识海里小白的声音都变了调："他...他醒了？"
北风卷着雪片掠过三人头顶，将陆同风的话音撕成碎片。
北荒的雪还在下，而那座孤峰里，一双浑浊的眼睛正透过冰花，盯上了这个扛着锈剑的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