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御膳司的蒸笼刚掀开，茉莉香便裹着白雾漫出来。
苏挽棠站在案前，看着梅香踮脚从竹篾筐里捧出第三盘茉莉花糕——这是特意留的低糖版，粉白的糕体上撒着细碎的茉莉干，像落了层薄雪。
"梅香。"她故意将木勺往案边一磕，瓷勺骨碌碌滚到梅香脚边，"帮我捡下，手稳着些。"
梅香蹲下身，发顶的银簪蹭到竹筐沿，"哗啦"一声，半块低糖糕便顺着筐缝滑进她袖中。
苏挽棠垂眸看表，系统光屏跳出"误触概率92%"的提示，嘴角微勾——这是她昨夜用桂花蜜调了竹筐的缝隙，专等梅香"手滑"。
"哎呀！"梅香手忙脚乱去扶筐，袖中糕点却己滚进掌心，她慌乱抬头，正撞进苏挽棠似笑非笑的眼，"苏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的..."
"尝了吧。"苏挽棠用竹夹挑起块高糖糕递过去，"反正要试味，你吃哪块不都一样？"
梅香喉结动了动，先咬了口高糖糕——甜得舌尖发颤，喉间首泛酸。
又偷偷舔了舔低糖糕的边缘，眼睛忽然亮起来："这、这倒像我老家清明时蒸的米糕，甜得软和。"她吃得急了些，茉莉粉沾在唇角，"比昨天那块顺气多啦，奴婢方才在宁殿当差，娘娘摔了茶盏，吓得我心跳得跟打鼓似的..."
苏挽棠指尖在案上轻叩，系统光屏跳出梅香的生理数据："心率从87降至72，抚胸动作减少6次。"她盯着梅香发亮的眼睛，心里有了底——容嫔的善妒，怕不是茶点的错，是她自己心里压着块大石头。
日头移过东墙时，春桃拧着帕子冲进御膳司。
她今日穿了件鹦哥绿的衫子，袖口金线绣的缠枝莲蹭着门框，"苏厨娘好本事啊，娘娘方才夸那低糖糕'清淡雅致'，倒显得咱们宁殿往日吃的都是甜腻货！"
苏挽棠正往茶盏里点茶，茶盏在碗中划出雪浪："春桃姐姐这是说反话呢？
娘娘金口玉言，奴婢高兴还来不及。"她抬眼时正撞进春桃发红的眼尾——这丫头昨夜定是没睡好，眼角还沾着碎粉，"倒是姐姐，可要喝盏陈皮茶？
去去心火？"
春桃指甲掐进帕子，转身时珠钗乱颤："我这就回禀娘娘去！"
晚间宁殿烛火摇曳，春桃跪在下首，帕子绞成了团："娘娘，那苏挽棠分明是故意的！
昨儿高糖，今儿低糖，哪有试茶点试出两副模样的？"她偷瞄容嫔，见对方正对着妆镜描眉，眉峰压得低低的，"莫不是...她在试探娘娘的喜好？"
容嫔的眉笔"啪"地断在妆匣里。
镜中映出她紧绷的下颌线——她昨日在凤仪宫，瞧着皇贵妃摸着肚子说"这糕倒合我口"，心里便像塞了团乱麻。
皇贵妃有孕三月，圣驾近日总往凤仪宫去，连端妃都得了新赐的珊瑚串...她捏起妆匣里的珍珠，珠子在掌心硌出红印："明日让苏挽棠再送茶点来。"
第二日辰时，苏挽棠捧着新蒸的茉莉花糕跨进宁殿门槛。
她今日特意将糖分调到一钱五分——系统提示这是"情绪缓冲值"，甜得刚好让人放松，又不会起燥。
容嫔正倚在软榻上，见她进来，目光像根细针："听说你前日做了两种糕？"
"回娘娘，"苏挽棠将青瓷盘轻轻放在案上，糕体在晨光里泛着珍珠白，"奴婢见娘娘素日爱精致，便想着多试几种。"她余光瞥见容嫔指尖在锦被上敲出急促的节奏，又补了句，"不过方才端妃娘娘传话，说这甜度倒像她幼时在江南吃的，最是养人。"
容嫔的手指顿住了。
端妃是太后的侄女，位分比她高半头，她抿了口茶，夹起块糕咬了小半："倒比前日顺口。"
这时外间传来通报："皇贵妃娘娘到！"
容嫔猛地首起身子，锦被滑落在地。
皇贵妃扶着宫女的手进来，裙角绣的并蒂莲扫过苏挽棠脚边："闻着香，我也来凑个趣。"她夹起块糕，细嚼两下，眼尾弯了，"清甜适口，倒比我宫里的强。"
苏挽棠垂眸，将容嫔的反应收进眼底——她嘴角明明扬着，眼底却像蒙了层阴云，指尖死死抠着软榻的流苏穗子，穗子上的珍珠"咔"地迸裂一颗。
系统光屏跳出数据："听到'强'字时，瞳孔放大0.3毫米，呼吸频率提升至22次/分。"
她在心里记下：嫉妒的人，最怕别人的好被比下去。
戌时，御膳司值房的烛芯"噼啪"炸了朵灯花。
梅香缩着脖子进来，发顶的银簪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苏姐姐，您找我？"
"昨日那低糖糕，你吃着可还踏实？"苏挽棠倒了盏温茶推过去，梅香捧住茶盏，指节渐渐松开，"奴婢...昨日吃了之后，夜里睡得分外香。"她声音轻得像片叶子，"从前在宁殿当差，总怕说错话，这两日倒觉得...娘娘虽厉害，到底也是人。"
苏挽棠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梅香，你往后替我送茶点去宁殿如何？
仔细看看娘娘用茶点时的模样，爱盯着哪样，见了谁又皱眉头。"她顿了顿，"你只需如实告诉我，其他的，我担着。"
梅香望着她眼底的光，喉结动了动，终于重重点头："奴婢记下了。"
等梅香的脚步声消失在廊下，苏挽棠翻开案头的竹纸记录本。
墨迹未干的"容嫔"二字下，她又添了一行小楷："情绪受味觉引导，本质源于不安——她怕的不是我，是自己的未来。"
窗外传来三更梆子声，她合上本子时，瞥见案角放着半块茉莉糕。
月光漫进来，将糕体上的茉莉干照得透亮，像落在雪地上的星子。
第二日清晨，御膳司的小厨娘揉着眼睛来上工，正见梅香提着食盒往外走。
食盒里飘出淡淡的茉莉香，她脆生生喊了句："梅香姐姐早！"梅香回头笑，发间银簪闪了闪——那是苏挽棠昨夜塞给她的，"往后这茶点，我替苏姐姐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