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挽棠捧着鎏金令牌回到御膳司时，灶间的铜壶正“咕嘟”响着。
徐嬷嬷的擀面杖“啪”地敲在案板上：“好你个苏小厨，太后跟前走一遭，连腰板都首了？”话虽严厉，眼角却带了丝笑——昨儿太后夸御膳司调教得好，她这尚食的脸也跟着亮堂。
苏挽棠把令牌往怀里按了按，福身道：“嬷嬷教训得是，可太后今晨传话，让我明日起去凤仪宫帮着筹备花朝节茶宴。”她从袖中摸出张烫金笺，“这是凤仪宫的调令。”
徐嬷嬷接过看了两眼，擀面杖在掌心转了个圈：“花朝节茶宴要讨六宫欢心，你且记着——”她突然压低声音，“宁殿的容嫔最是难伺候，前儿还摔了刘司膳送的桂花酿，说糖放少了不够甜。”
苏挽棠心头一动。
她早听梅香说过，容嫔得宠后总爱挑别宫错处，尤其见不得旁的妃嫔被夸。
当下应了，转身去偏房翻查六宫饮食档册——这是她新得的权限，要把每位主子的口味偏好、忌口禁忌都记在《茶宴通神录》里。
系统光屏在眼前浮起，墨色小楷自动记录：“端妃喜淡，尝碧螺春酥时嘴角轻扬，指尖杯沿；贤妃畏酸，食青杏酪时眉峰微蹙，茶盏握得发紧……”苏挽棠指尖划过档册，忽在“容嫔”页顿住——原档写着“糖分一钱二分，甜而不腻”，可今早凤仪宫送来的新配料单上，竟改成了“三钱”。
“春桃姐姐，这配料单是你送的？”她捏着纸页唤住正端着蜜罐经过的容嫔宫女。
春桃眼皮一抬，鬓边的珍珠步摇晃了晃：“是呀，容嫔娘娘说花朝节要讨个甜甜蜜蜜的彩头，特意让改的。”她指尖点了点“三钱”那处，“许是笔误，原该是一钱半？不过娘娘金口玉言，我可不敢改。”
苏挽棠盯着那团洇开的墨痕——“三”字的竖笔比“一”粗了两分，分明是蘸饱了墨硬描上去的。
她垂眸掩住眼底冷笑，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糖分过量会引发食用者血清素短暂升高，继而产生焦躁感，概率78%。”
“有劳姐姐回禀娘娘，这糖量奴婢先记着。”她将配料单收进木匣，“不过花朝节茶点要试三次样，头回先按原档做，娘娘若喜欢甜口，二回再调。”
春桃的指甲掐进掌心，面上却堆起笑：“苏厨娘贴心，娘娘准高兴。”说罢扭着腰肢走了，裙角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风，吹得案上的《茶宴通神录》哗啦翻页。
苏挽棠望着她的背影，指尖轻轻叩了叩系统光屏。
灶下的火“轰”地蹿高，映得她眼底亮堂堂的——容嫔这是想借皇贵妃的口挑错呢，毕竟皇贵妃有孕，最忌甜腻。
她转身对小厨娘道：“去把梅香叫来，就说我要她帮忙筛茉莉粉。”
第二日卯时，凤仪宫的试茶厅飘着茉莉香。
苏挽棠捧着青瓷盘，看容嫔捻起一块茉莉花糕。
“这糕……”容嫔咬了半口，眉梢微挑，又迅速压平，“比往日甜了些。”她眼尾扫过上座的皇贵妃，见对方正用银匙拨弄茶盏里的桂花，才又笑道，“倒也别致。”
苏挽棠垂首道：“奴婢新学了江南做法，原想给娘娘换换口味。若不合心意，下回便改回旧制。”她余光瞥见容嫔的指尖在桌下攥成拳，指节泛白。
“罢了，甜些也无妨。”容嫔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喉结动了动——这茶是苏挽棠特意配的，用的是去腻的陈皮普洱，正解甜腻。
试茶结束时，梅香端着空盘从后厅出来，鬓角沾了点茉莉粉：“苏姐姐，这低糖的糕我尝了两块，比高糖的顺口多啦。”她声音脆生生的，容嫔的脚步顿了顿，又加快往外走。
晚间，御膳司值房的烛火跳了跳。
苏挽棠翻开《茶宴通神录》，光屏上容嫔的记录在闪烁：“试吃高糖茉莉糕时，心率89次/分（日常72），语速142字/分（日常120），视线偏移皇贵妃方向3次，持续11秒。”
她提笔在手册上写：“甜过三分，伪喜藏躁。”又画了个箭头，“梅香试低糖糕后，嘴角自然上扬，抚胸动作减少——甜度克制，人心松弛。”
窗外传来更鼓声，苏挽棠吹灭烛火，令牌在腰间硌得生疼。
她望着案头的茉莉干花，轻声道：“明儿让梅香再‘不小心’尝块低糖的……”
夜色漫进窗棂，将“味觉是人心另一张脸”几个字，染得愈发清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