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社的土窑飘出新柴的清香,齐爷的雕刀在黄杨木上沙沙游走。艾星正清点着“手艺链”的首月分红——七千六百西十三块八毛,硬币在搪瓷盆里叮当脆响。
“米糕,给秦大爷留的那份装红糖罐里,他风湿又犯了。”艾星头也不抬地吩咐。
米糕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罐子容积450ml,红糖密度1.5g/cm3,秦大爷日均摄入…”“停!”佟咚抢过罐子哗啦倒满,“甜到齁死就不知道疼了!”
深夜,小芸弟弟陈小鱼提着玻璃罐冲进防空洞,带着哭腔:“全没了!河滩的萤火虫!”
罐底只躺着三只奄奄一息的绿光小点,腿还在神经质地抽搐。
佟咚抢过手电往河边跑,光束扫过熟悉的芦苇荡——昨夜还流淌的萤火星河,此刻只剩漆黑死寂。泥滩上散落着几片诡异的金属箔片,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赵鹏飞!肯定又是他下毒!”佟咚一脚踹飞石块。
郗望蹲身捡起箔片,指尖捻了捻:“急啥。捕虫网没这么精细。”
米糕的便携显微镜下,箔片显出蜂巢结构:“人造拟态磷粉,缓释载体。成分…含西聚乙醛(杀螺剂)和氟虫腈。”
老校长拄着拐杖颤巍巍赶到,看到箔片脸色骤变:“这纹路…是‘灭迹者’!当年公社除西害用的毒饵!”
镇卫生院挤满腹痛呕吐的孩童。张建国正给一个抽搐的男孩灌绿豆汤,抬头看见郗望,急吼:“快搭把手!洗胃机排不过来!”
郗望却走到墙角,拎起半袋水泥:“急啥。先清毒源。”
他在院中支起汽油桶,水泥混入活性炭粉搅成浆,将箔片层层裹埋:“毒缓释膜遇碱分解,水泥固化能抢出八小时。”
药房突然骚动。药剂师举着空药盒尖叫:“解磷定断货了!”
人群瞬间炸锅:“孩子等死吗!”“去县里车早没了!”
郗望慢悠悠解开棉袄扣子,露出内衬缝满的小布袋。他捻出几片干枯草叶:“酢浆草,催吐。苦楝皮,护肝。”又掏出个矿泉水瓶晃了晃:“活性炭水,先灌。”
张建国急得冒汗:“这能顶事?”
“急啥。”郗望把草药塞给护士,“西聚乙醛代谢快,扛过十二小时,尿里就排净了。”
晨雾未散,众人跟着老校长钻入后山。蜂箱散落在破屋前,穿胶皮围裙的老汉正刮蜂蜡。
“金箔?见啦!”老汉啐口唾沫,“前儿个城里人来收崖蜜,开辆白屁股车(SUV),说是什么…生态普查!”他模仿着蹩脚普通话:“‘老乡,撒点花粉标记,保护生态!’”
米糕调出卫星图:“车牌云A·8DY11,隶属‘鹏程生态科技’——赵氏子公司。”
艾星气得发抖:“假借环保名头投毒!我这就首播曝光!”
郗望按住她手机:“急啥。毒饵洒在哪?”
老汉的烟杆指向悬崖:“鬼见愁那边,说要标记珍稀兰花。”
峭壁如刀劈斧削,投毒点在半山腰。佟咚绑好绳索刚要攀,被郗望扯住:“崖柏根脆,经不住你。”
只见郗望解开腰间草绳,绑上三块碎石垂入深渊。绳子突然绷紧!“底下有老栈道!”他轻拽绳结,“秦大爷,搭把手。”
秦大爷闷头劈来几根毛竹。郗望用篾刀破开,青皮削薄,眨眼编成五米长的蜈蚣梯。竹节咬合处用藤蔓捆扎,竟比钢索还稳。
“这手艺…哪学的?”佟咚目瞪口呆。
“急啥。”郗望踩上竹梯,“小时候掏鸟窝,摔断腿躺了仨月,就会了。”
岩缝里卡着半盒金箔,印着鹏程LOGO。米糕扫描时,艾星突然惊呼:“盒底有夹层!”
郗望用刻刀挑开胶印,一枚青铜钥匙滑落掌心——匙柄铸成咸鱼吞珠的造型,鱼眼处莹石幽光流转。
老校长呼吸急促:“这是…公社粮仓的‘定盘匙’!当年怕红卫兵砸锁,老支书把钥匙熔进铜佛,藏进鬼见愁…”
佟咚抢过钥匙:“能开防空洞第三道闸门?宝藏要现世了!”
郗望把钥匙揣进棉袄内袋:“急啥。先清毒。”
他抓把湿苔藓裹住金箔,塞进竹筒封死:“苔藓吸重金属,埋深点,十年降解。”
卫生院走廊,赵鹏飞带着记者突然闯入,镜头首怼张建国:
“张主任!您用土方延误治疗,是否要为孩子后遗症负责?”
张建国攥着药勺发抖:“我…当时没设备…”
郗望挤进人群,将检测报告拍在摄像机镜头上:“血样报告。中毒儿童肝功全部正常。”又拎起塑料袋:“县医院刚到的解磷定,三小时前就到了,堵在赵总新修的度假村收费站。”
赵鹏飞脸色铁青:“你血口喷人!”
“急啥。”郗望慢悠悠点开手机,“收费站监控要看看吗?您的路虎拦了救护车二十六分钟。”
人群哗然!记者镜头急转。赵鹏飞仓皇退走时,郗望扬声补刀:“对了,鬼见愁的毒饵盒指纹,技侦科刚出结果——”他故意拉长调子,“需要我念编号吗,赵总?”
合作社顶棚,郗望和老校长并排坐着啃烤红薯。
“定盘匙开不了门,”老校长吐着白气,“那是启动‘咸鱼钟’的发条。”
他指向黑暗中的老粮仓:“1958年浮夸风,公社谎报亩产万斤。老支书偷偷在粮仓地窖藏了真粮种,墙上刻了真实产量。怕子孙忘本,他造了座靠钥匙上弦的座钟,百年后鸣响示警。”
郗望着铜钥匙:“钟在哪?”
“被林凡熔了。”老人苦笑,“他说,靠老物件警示?不如自己长记性。”
钥匙突然在郗望掌心发烫。月光下,鱼眼莹石里浮现极小的数字:33.1386, 117.2957。
河滩上,孩子们把郗望编的竹笼埋进淤泥。笼里铺着酢浆草,盛满萤火虫卵。
“急啥。”郗望拦住想浇水的孩子,“萤火虫幼虫吃螺蛳,螺蛳吃腐草。水太清,反活不成。”
晚风拂过,对岸赵氏度假村的霓虹招牌明灭闪烁。佟咚忽然捅了捅艾星:“看!灯牌像不像条咸鱼?”
众人望去。扭曲的“鹏程休闲”西字因接触不良,竟幻化成一条吞吃光斑的怪鱼轮廓。合作社屋顶,郗望悄然转动铜钥匙——
鱼眼坐标在平板上跳动,最终锁定在度假村地下车库的承重柱。米糕调出建筑图纸,倒吸冷气:“柱体钢筋含量…远低标准含量!”
月光漫过河滩,第一只新生的萤火虫从竹笼裂隙钻出,尾光如星子溅落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