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鱼腥味混着劣质香水的甜腻,在狭窄弄堂里发酵,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
昏黄路灯吝啬地洒下光,将酒井美惠子修长身影拉成压迫感十足的剪影。她手中的黑胶卷盒,在幽暗中泛着不祥冷光,恰似毒蛇眼珠。
欧阳剑平陷入前后夹击的绝境!76号追兵的沉重皮靴声在弄堂另一端逼近,急促如催命鼓点。
空气似被抽干,巨大的窒息感扼住她的咽喉。她背靠冰冷潮湿、污渍斑斑的砖墙,蜷缩在恶臭竹筐后,指尖掐入掌心,强逼自己在绝境中高速运转大脑。
酒井的话如淬毒冰锥刺入耳膜。“礼物”“惊喜的告别礼”……她话里的嘲弄与残忍,印证了欧阳心中最坏的猜测 —— 胶卷本就是陷阱!是酒井精心布置、故意让她“夺回”的毒饵!
万海涛的追杀、诊所围捕、护士助手的出现,皆为将她逼入死地,并借她之手传递假情报,引爆毁灭!
冷汗混着煤灰在欧阳脸颊滑落,愤怒、屈辱与自责噬咬她的心脏。
她落入圈套,牺牲了云姑与联络点,还险些将致命假情报送出!南京百万军民,那血色十二月……
不!不能放弃!哪怕情报是假,哪怕身处绝境,也要撕开生路!将酒井的阴谋带出去!这是她作为 “火凤凰” 最后的责任!
弄堂另一端的脚步声近在咫尺!手电光柱如毒蛇信子乱晃,照亮飞舞灰尘与斑驳污迹。
“在那边!竹筐后面!”
“围住她!抓活的!”
76号特务的吼声透着嗜血兴奋。
酒井美惠子伫立弄堂口,如冰冷雕塑,帽檐阴影下,嘴角残忍笑意似更深。她悠然看着猎物挣扎,甚至优雅地抛起胶卷盒,金属碰撞声清脆刺耳。
不能再等!欧阳剑平眼中厉芒爆闪!她猛地将破竹筐推向酒井,同时身体如压缩弹簧,扑向被手电锁定的杂物堆!
这反常规的举动让特务瞬间愣神!手电光在竹筐与扑来的身影间晃动,造成视觉混乱!
瞬间的混乱,足矣!
欧阳剑平右手摸出特制铜钱镖,手腕一抖,三枚铜钱呈品字形射向晾衣铁丝!
“叮!叮!叮!”
铁丝应声而断!
“哗啦啦——!”
衣物倾泻而下,将前冲的特务罩住!欧阳剑平借衣物掩护,鬼魅般绕过挣扎的特务,首奔弄堂尽头的围墙!翻过去,便是复杂里弄!
“拦住她!”“开枪!”
特务反应过来,举枪射击!
砰!砰!砰!
子弹击中衣物堆与围墙,溅起碎屑!流弹擦过欧阳左臂,工装被撕裂,疼痛袭来!
她视若罔闻!发力冲刺,腾空跃起,双手扒住墙头!生锈铁丝与碎玻璃划破掌心,她咬牙引体向上,翻上墙头!
翻越瞬间——
“咻——!”
酒井的吹箭贴耳飞过!箭钉墙砖,羽毛颤抖!欧阳在翻墙时本能侧头,逃过一劫!
冷汗浸透后背!她砸向墙另一侧,翻滚卸力,左臂伤口撞地,眼前一黑。
墙的另一边是条堆满杂物的死胡同,暂无敌人。她挣扎爬起,不顾伤痛,朝深处狂奔!身后传来特务的吼叫与酒井冰冷的指令:
“封锁所有路口!她受伤了,跑不远!一寸一寸地搜!”
霞飞路附近的里弄成了巨大的捕兽笼。警笛声此起彼伏,巡捕房警车呼啸而过,红蓝警灯在灰蒙天空下投出令人心悸的光晕。
76号便衣与巡捕封锁街头,粗暴盘查可疑人员。空气里弥漫着紧张、恐惧与血腥。
欧阳剑平如受伤的困兽,在城市丛林中亡命奔逃。每一次拐弯都可能撞上巡逻队,每一次喘息都伴着警笛声。
左臂伤口在奔跑中撕裂,鲜血滴落在石板路上,留下暗红印记。掌心被玻璃割破的伤口也疼得钻心。
她撕下衣襟,缠住伤口,减缓出血。失血与奔逃耗尽她的体力,眼前景物开始摇晃,警笛声也忽远忽近。
不能倒下!必须找安全之地!处理伤口,摆脱追踪!安全屋己毁,“霓裳”暴露,银行成虎穴…… 唯一的希望是李智博的安全屋!
那间藏于法租界边缘、挂着 “李氏化学研究所” 招牌的地下堡垒!那里有防护、有医疗设备,更重要的是,李智博或许就在那里!他需要知道酒井的阴谋!胶卷是假的!
希望重燃!目标明确 —— 西摩路,李氏化学研究所!
但主干道必被封锁。她必须绕路,穿行最偏僻的小巷。她强打精神,辨认方向,专挑那些连流浪狗都不愿去的背街小巷。像幽灵般穿梭在城市阴影里,避开光亮与人声。
穿过棚户区,恶臭弥漫。孩子们见她惊恐躲避。前方土路相对宽阔,欧阳剑平伏在废弃轮胎后观察 —— 暂无巡逻队,只有辆装空木箱的骡车慢悠悠驶过。
机会!她压低身形,如蜥蜴般迅速穿过土路,想钻进对面巷子。
就在她即将冲进巷口时——
“吱——!”
黑色福特轿车从仓库拐角冲出,横停路中!三个黑衣特务下车,枪口对准她!
又是埋伏!欧阳剑平背靠仓库墙壁,喘息剧烈。前无去路,后有追兵,体力透支,伤口流血不止。绝望再次涌上心头。
难道…… 真的到此为止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突生!
“砰…砰…砰…”
仓库深处传来沉闷巨响,如同重锤砸破鼓!地面都在颤抖!
刀疤特务和手下被惊得一愣,下意识扭头望去。
瞬间!欧阳剑平侧后方,破旧骡车下窜出一道灰影!两声闷响!刀疤特务和另一人喉咙中枪,血洞出现!他们瘫倒在地!
右侧特务反应稍快,惊恐调转枪口!
可为时己晚!
灰影落地翻滚,布鞋精准踢中他手腕!
“咔嚓!” 骨裂声!
“啊!” 特务惨叫,枪飞脱手!
灰影旋风般旋起,钢鞭般的腿抽在特务太阳穴上!
“砰!” 特务撞墙滑落,无声无息。
从巨响分神到三人毙命,整个过程快如闪电,仅三秒!
首到这时,破旧骡车才驶过,赶车老头浑然不觉身后血腥,依旧哼着小曲离去。
仓库深处的巨响还在继续,像是在故意制造混乱。
欧阳剑平靠着墙,喘息未平,心跳如鼓。她看着尸体,又看向站在中间、背对她的灰影。
那人不高,穿油污工装,戴鸭舌帽。他弯腰从刀疤特务身上摸出勃朗宁 HP 手枪和弹匣。动作快而无声,冷酷高效。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
鸭舌帽下,是张沾着油污却英俊的脸。嘴角带着玩世不恭又疲惫的笑,眼神锐利如鹰,透着洞悉一切的了然与劫后余生的调侃。
“欧阳,” 马云飞甩了甩带血的手,把勃朗宁 HP 甩进后腰,声音轻松中带着调侃,“您这大清早的…… 血染的风采,玩得够刺激啊?差点就赶不上给您‘收尸’了。” 他瞥了眼欧阳染血的衣袖,眉头微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