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浓稠如墨，连月光都被隔绝在黑松林交错的树冠之外。辰浩在睡梦中被颈间突如其来的灼痛惊醒，那枚自幼佩戴的古玉此刻滚烫似火炭，在皮肤上烙出清晰的龙纹印记。他猛然睁眼，发现帐篷帆布上正爬满细密的血珠——那些露水不知何时化作了猩红的液体，顺着布料纹理蜿蜒出诡异的符咒。
帐外传来落叶被碾碎的沙沙声，起初像是夜风卷动枯枝，但很快演变成某种生物爬行的黏腻响动。辰浩握紧枕边的猎刀，刀柄上缠绕的鹿皮绳己被冷汗浸透。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夜空，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液体喷溅在帆布上的淅沥声近在咫尺。
他掀开帐帘的瞬间，浓重的铁锈味灌入鼻腔。守夜的阿木仰面倒在篝火余烬旁，胸腔被撕开骇人的裂口，森白的肋骨像绽放的花瓣般向外翻卷。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汩汩涌出的鲜血并非渗入泥土，而是如同活物般向着囚龙谷方向蠕动，在地面上拖曳出蜿蜒的血痕。
"敌袭！全员戒备！"
铁头叔的吼声震得树梢积雪簌簌坠落。营地瞬间沸腾起来，猎户们提着兵器从帐篷里冲出。肥猫仅穿着被汗水浸透的单衣，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烤蟒肉。油星滴落在他青筋暴起的手臂上，竟发出滋滋的灼烧声——那些白日里看似普通的油脂，此刻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银光。
辰浩突然想起什么，转身扑向若柔的帐篷。帆布帘子无风自动，像被无形的手剧烈扯动着。掀开帐布的刹那，他看见少女蜷缩在角落，怀中紧抱着那个本该由蛮叔保管的青瓷瓶。瓶身布满蛛网般的裂纹，其中封存的蛇血正在沸腾，透过瓷壁映出妖异的红光，将若柔惨白的脸照得如同墓穴里的纸人。
"它在我脑子里唱歌......"若柔的眼神涣散，干燥的嘴唇渗出细小的血珠，"谷底的石棺...锁链在响......"
瓷瓶突然剧烈震颤起来，瓶塞砰地弹飞出去。一缕血线如活蛇般窜出，在空中扭结成古怪的符纹。辰浩颈间的古玉应声浮起，玉面雷纹绽放出刺目金芒，将血符生生震散。但仍有几滴蛇血溅在若柔耳后，瞬间渗入肌肤，留下鳞片状的淡红纹路。
林间骤起腥风，参天古木的枝丫疯狂摇摆。昨夜那些幽绿色的萤火，此刻全数转为猩红，如同血雨般纷纷扬扬洒落。辰浩抬手接住一点荧光，那光芒在他掌心跳动两下，突然钻入皮肤。想象中的灼痛没有出现，反而有股冰凉的触感顺着经脉游走，最终被丹田处突然腾起的热流吞噬殆尽。
"血萤蛊！闭七窍！"蛮叔的嘶吼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几个年轻猎户己经痛苦地蜷缩在地，他们的眼耳口鼻中钻出细如发丝的红芒，在空气中扭结成模糊的人脸。其中一张面孔突然转向辰浩，竟与白日里被赤角虺吞噬的某个猎户有七分相似。
铁头叔的双刀在月光下划出银色弧线，将最近的血色人脸劈开。被斩断的光缕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倏地缩回受害者体内。那个年轻猎户顿时浑身抽搐，皮肤下鼓起无数游走的小包，像是有千百条虫豸在血肉中穿行。随着一声闷响，他的身体如同装满红浆的皮囊般炸裂，血雾中浮现出更多扭曲的人脸。
"结圆阵！背靠背！"铁头叔的吼声己经沙哑。幸存者们迅速聚拢，兵器向外组成防御圈。辰浩把神志不清的若柔护在身后，发现那些血萤竟都刻意避开了自己周身三尺之地——仿佛有层无形的屏障守护着他。
肥猫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嚎叫。这个三百斤的壮汉跪倒在地，粗壮的脖颈上浮现出鳞片状的血纹——正是昨日与赤角虺搏斗时被蛇血溅到的位置。他撕开衣襟的瞬间，众人倒吸凉气：心口处的皮肤己经变得透明，能清晰看见其中盘踞着一条拇指粗细的小蛇，正随着心跳节奏缓缓蠕动。
"虺种结胎......"蛮叔的声音透着彻骨寒意，"是蛇冢的诅咒......"
仿佛印证他的话语，肥猫的脊背突然夸张地弓起。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声，两截森白的骨刺刺破肩胛皮肤，表面迅速覆盖上赤色鳞甲。当这个曾经憨厚的汉子再度抬头时，面部轮廓己经变得尖细，瞳孔收缩成冰冷的竖线。
"快...杀了我......"肥猫的哀求混着血沫从嘴角溢出，利爪般的手指深深抠进地面，"趁我还能......"
最后的"人性"二字尚未出口，他的头颅就像熟透的瓜果般爆裂。一条赤红小蛇从颅腔中激射而出，鳞片摩擦空气发出金属般的铮鸣。辰浩本能地挥刀格挡，却见若柔怀中的瓷瓶突然炸裂，沸腾的蛇血在空中凝成血网，将蛇影牢牢束缚。
更惊人的是，辰浩颈间的古玉竟自行挣脱绳结，悬浮到血网中央。玉面雷纹次第亮起，形成金色的漩涡。那些蛇血连同小蛇一起被卷入漩涡，在玉内化作一条游动的红丝。原本青白的玉质逐渐透出血色，内部浮现出清晰的锁链纹路，仿佛禁锢着某种活物。
死寂笼罩了营地。幸存者们呆立原地，首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晨光穿透树冠的刹那，满地的血萤如同露水般蒸发消失，只留下七具干瘪的尸体——他们的皮肤紧贴骨骼，像是被抽干了全部体液，唯有圆睁的眼睛里还凝固着无尽的恐惧。
铁头叔的弯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这个向来刚毅的猎户此刻佝偻着背，脸上的刀疤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狰狞。"收拾行装。"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囚龙谷方向，"午时前必须离开黑松林......"
辰浩默默扶起虚脱的若柔，少女的体温低得不似活人。当他为她整理凌乱的衣领时，突然发现那些耳后的鳞纹己经蔓延到颈侧，在阳光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更可怕的是，自己的影子在晨光中竟诡异地扭动了一瞬——那轮廓分明长出了不属于人类的角与尾。
蛮叔正在焚烧尸体，火焰中传来噼啪的爆响。辰浩注意到老猎户偷偷收集了每具尸体眉心处的结晶，那些血红色的晶粒被装进贴身的皮囊时，竟然发出细微的呜咽声。而当蛮叔转身时，辰浩分明看见他后颈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轻轻游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