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本 “将军的小烦恼” 刚在西市挂出，就被百姓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有个穿粗布褂子的货郎踮着脚，指着画里李轩怀里鼓鼓囊囊的模样首乐：“这将军看着威风，原来也有搞不定的事！” 旁边卖花的姑娘捂着嘴笑：“你看那两位姑娘的眼神，跟我家隔壁抢绣球的模样一个样！”
画坊里，裴九娘正用金粉给拓本描边，听见外面的议论声，笔尖在李轩的衣角顿了顿，金粉溅出来，像颗小小的星子。“都在笑什么呢？” 她故作镇定地问伙计，指尖却悄悄把画里自己的裙摆往外挪了挪，离阿古拉的靴尖远了半寸。
阿古拉抱着驯象刚从街上回来，银弯刀上还挂着串糖葫芦，是路过糖画摊时，摊主硬塞给她的。“街上的人都在说，” 她故意把糖葫芦举到九娘眼前晃了晃，糖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画里的将军像只揣了俩窝窝头的熊，左边一个右边一个，生怕掉了。”
九娘 “啪” 地放下画笔，绿裙扫过画案，砚台里的墨汁晃出圈圈涟漪：“总比有些人像只抢食的小狼崽强，” 她瞟了眼阿古拉手里的糖葫芦，“拿着别人给的东西，还好意思炫耀。” 阿古拉刚要反驳，就见李轩掀帘进来，手里拿着个新做的贝壳指南针。
“扬州渔娘又送新货了，” 李轩举起指南针，贝壳上刻着拓本里的 “甜能解百结”，“这次的刻度更准了，连潮水涨落的时间都标上了。” 他把指南针往画案中间一放，正好挡在九娘和阿古拉中间，“你们看这贝壳的弧度，像不像……”
话还没说完，两只手同时伸了过来。九娘想拿起指南针细看，阿古拉想摸摸贝壳的纹路，指尖在贝壳边缘撞了下，发出清脆的 “叮” 声。李轩看着两人同时缩回手，一个捻着帕子，一个着弯刀，突然觉得这场景比拓本里画的还热闹。
波斯小使者抱着个新做的星盘跑进来，盘底刻着 “心同丝路近” 几个字，是照着李轩添的那句刻的。“我爹说这字刻得好，” 小使者的羊角辫晃来晃去，“让商队带着这星盘走丝路，保准一路顺顺当当，不会迷路。” 他突然指着画案上的贝壳指南针，“将军，能不能把这个也刻在星盘上？我觉得它跟回文诗一样，都能指路。”
李轩刚点头，就见九娘和阿古拉同时动了笔。九娘在贝壳旁画了株甜菜根，根茎缠绕着贝壳，像给它系了条绿丝带；阿古拉则在贝壳边画了只驯象，长长的鼻子卷着贝壳，像是在守护它。两人画完，又同时看向李轩，眼神里带着点期待，又有点不服气。
太平公主的凤辇突然停在画坊外，宫女掀开帘子，公主探出头来笑：“听说你们的拓本成了西市的新玩意儿？” 她走进来，凤钗上的珍珠扫过拓本，“得添点新东西，” 她指着画里空白的地方，“把波斯的星盘、扬州的贝壳都画进去，再让李将军站中间，左手拿着琵琶，右手牵着驯象，这才叫‘万国同欢’。”
九娘和阿古拉听了，都忍不住 “噗嗤” 一声笑了。九娘想象着李轩抱着琵琶的模样，觉得比弹琵琶的戏子还别扭；阿古拉想着李轩牵着驯象的场景，觉得像个赶车的老把式。李轩看着两人难得一致的表情，摸着鼻子首乐：“公主就别打趣我了，我这手舞刀弄枪还行，弹琵琶牵大象，怕是要出洋相。”
王二柱的糖车刚推到画坊门口，就被小使者拦住了。“老兵，给我做三个糖人，” 小使者踮着脚，指着拓本里的人物，“一个将军，一个弹琴的姑娘，一个骑大象的姑娘，要跟画里一模一样的！” 王二柱一铁拐敲在地上：“三个糖人，得用你爹的香料换，少一两都不成！”
傍晚的西域馆，烛火通明。李轩整理着新到的拓本，发现 “万国同欢” 那栏多了些新花样：裴九娘添了串贝壳风铃，风吹过的痕迹用银粉描了出来；阿古拉画了个小小的象牙哨，哨音的波纹蔓延开来，缠着风铃的丝线。他拿起笔，在中间添了个小小的糖霜罐，罐口的甜香线同时连着琵琶和驯象，像条看不见的线。
窗外的驼铃声渐渐远去，又一队商队踏上了丝路。李轩望着拓本上的图案，突然觉得这些小小的争执和互动，就像丝路上的驿站，让漫长的旅途多了些歇脚的地方，也多了些温暖的回忆。就像王二柱熬的糖，得慢慢熬，才有滋味；这些女儿家的小心思，也得慢慢品，才觉暖心。
夜深了，画坊的灯还亮着。九娘的琵琶声和阿古拉的象牙哨音偶尔从风中传来，交织在一起，像拓本上的丝线，虽各有各的方向，却最终织在了一起。李轩把拓本轻轻收好，指尖划过封面，仿佛能感受到里面流淌的暖意，那是比任何技艺都珍贵的东西 —— 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