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挽月的指尖还在发颤，木匣里红妆的绣线贴着她掌心，像有无数细针扎进来。
她盯着玉牌背面的小字，“癸未年七月十五”这几个字在轮回眼里泛着暗红，和颈间共生锁的纹路一模一样——那是冥契生效时，阴司烙在她血脉里的印记。
“这红妆不是普通的嫁妆。”她突然松开木匣，青铜铃从袖中滑落，在红妆上轻轻一磕。
金纹顺着铃身爬向绣着并蒂莲的裙角，原本暗哑的红色陡然鲜活，竟渗出缕缕黑雾，“它在吸我的血气。”
谢沉渊的鬼刃立刻抵住木匣边缘，蓝芒扫过红妆时，黑雾发出嘶叫：“是阴司封禁术的变种。”他指腹划过裙角的金线，“但被人动了手脚，原本镇压邪祟的符咒，现在成了滋养邪物的温床。”
李明蹲在旁边，举着烛火凑近红妆：“这金线......像是用尸油浸过的。”他突然缩了缩脖子，“我爷爷赶尸时说过，尸油养线能锁魂，可这针脚......”他指甲挑开一处褶皱，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小字，“苏门历代守墓女的生辰八字？！”
苏挽月的呼吸陡然一滞。
那些小字她太熟悉了，是苏门祖训里记载的历代守墓人姓名——从太奶奶到阿娘，甚至包括她自己，每个名字旁边都画着滴血的并蒂莲。“原来她们不是没穿过红妆。”她喉间发苦，“是穿上红妆的那一刻，就成了这邪物的养料。”
谢沉渊握住她发冷的手腕，鬼气顺着血脉钻进去：“那邪灵说你是它妹妹，可能和苏门血脉有关。”他鬼刃轻敲木匣，“你阿娘没告诉你这些，或许是想护着你。”
“所以它等了我十八年。”苏挽月突然笑了，那笑里带着几分冷硬的锐度，“等我及笄，等冥契生效，等我自己走进这个局。”她翻开随身携带的古卷，泛黄的纸页上立刻跳出几行血字——《邪灵录·红妆鬼篇》：“红妆鬼，邪教首，以处子血祭为引，夺守墓人魂，饲千年煞。”
“邪教？”李明凑过来看，“我听老辈说过，百年前九幽冥冢附近有个‘红莲教’，专找守墓女......”他话音未落，木匣突然发出“咔”的轻响。
阴风吹得烛火骤然矮了三寸，苏挽月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她猛地合上古卷，轮回眼自动睁开——窗外的竹影里，一道黑影正贴着墙根爬进来，青灰色的指甲刮过砖缝，发出类似指甲挠瓷片的声响。
“小心！”她拽着谢沉渊往旁一躲，黑影擦着她肩膀撞在案几上，将那本古卷撞得飞起来。
李明尖叫着扑过去抱古卷，却被黑影甩到墙角，撞得供桌首晃。
“是红妆鬼的分身！”谢沉渊的鬼刃划出半圆蓝芒，黑影被砍中后发出尖笑，竟分出三团黑雾将他们围住。
苏挽月咬破舌尖，血珠滴在青铜铃上：“镇灵诀！”九道金光如利箭射出，却只让黑雾散了片刻，转眼又聚成更浓的一团。
“它吸收了红妆的力量！”谢沉渊挡在她身前，鬼气凝成锁链缠住最近的黑雾，“用轮回眼看本源！”
苏挽月咬紧牙关，金纹从眼底蔓到额角。
在轮回眼里，黑雾中心蜷缩着个穿红妆的影子，后颈有个铜钱大的青斑——那是她阿娘临终前，在她手心里画过的形状，“是红莲教的标记！”
她突然举起青铜铃，对准那青斑：“守墓魂，借我力！”铃中传来历代守墓人的低吟，金光化作实质的锁链，“给我破！”
黑影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黑雾像被抽干的水袋，“唰”地缩回窗外。
苏挽月踉跄着扶住桌角，额角的汗滴在古卷上，晕开一行小字：“破局者，需以血祭魂，断百年契......”
“你没事吧？”谢沉渊扶住她，鬼气裹住她发颤的手腕，“那东西跑了，但没伤元气。”他低头检查她的掌心，那里有道细血痕，“刚才挡的时候划的？”
苏挽月摇头，目光落在木匣上——红妆的并蒂莲正渗出暗红血珠，顺着花瓣爬向“苏挽月”三个字，像条正在苏醒的毒蛇。
她握紧古卷，指节发白：“它不会甘心的。”
“我们守着。”谢沉渊的鬼刃在掌心转了个圈，蓝芒映得他眼底发亮，“我在，阴司在，你不会再被推着走。”
窗外的血云又浓了几分，风里传来若有若无的笑声，像极了那邪灵说话时的刺耳音调。
苏挽月望着木匣里的红妆，突然想起阿娘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月啊，别信红妆......”
原来阿娘不是没来得及说，是说了，她却到今天才听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