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的声音如同一把锋利的剪刀，将病房内凝固的空气剪得粉碎。陈念扶着门框的手指微微发颤，脚底的伤口渗出的鲜血在地板上留下几枚暗红色的印记。
"沈聿！"老夫人又喊了一声，这次声音更近了。
沈聿快步上前，一把扣住陈念的手腕："别动，你脚上有伤。"
陈念甩开他的手，眼神冷得像冰："放开我。你们沈家的戏码，我没兴趣参演。"
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至少有五六个人。周敏紧张地看向沈聿："沈先生，老夫人带了沈浩先生和几位家族元老..."
沈聿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他迅速脱下西装外套裹住陈念单薄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道："无论发生什么，不要说话，不要承认任何事。"
陈念还未回应，病房门就被猛地推开。
沈老夫人一身墨绿色旗袍，银发盘得一丝不苟，拄着紫檀木拐杖站在最前面。她身后跟着三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女子，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站在最后方、一脸谦卑的沈浩——他穿着浅灰色西装，面带忧虑，看起来像个关心兄长的好弟弟。
"奶奶。"沈聿站首身体，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但陈念感觉到他肌肉绷紧了。
老夫人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满地的玻璃碎片、断裂的输液架，最后落在陈念血迹斑斑的脚上。她嘴角扯出一个冷笑："好大的阵仗。沈聿，这就是你选的女人？撒泼打滚的市井泼妇？"
沈聿向前半步，将陈念挡在身后："她刚失去孩子，情绪不稳定。"
"孩子？"老夫人冷笑一声，拐杖重重敲在地面上，"谁知道那是不是我们沈家的种！"
这句话像一把刀捅进陈念心口。她猛地抬头，苍白的脸上浮现不正常的潮红："您——"
沈聿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生疼。他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奶奶，请注意言辞。亲子鉴定随时可以做。"
老夫人眯起眼睛，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她身后的沈浩适时上前一步，温声道："奶奶，大哥说得对，陈小姐刚经历流产，我们应该体谅..."
"体谅？"老夫人突然提高音量，"沈浩，你就是太善良！这女人闹出这么大的丑闻，让我们沈家沦为笑柄，你还替她说话？"
沈浩低下头，一副受教的模样，但陈念分明看到他嘴角一闪而过的笑意。
沈聿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奶奶今天来，到底想说什么？"
老夫人冷哼一声，从随行女子手中接过一个文件夹，摔在病床上："自己看！这女人背着你和多少男人有来往！林氏集团的公子、仁和医院的张主任，还有那些记者...沈聿，你精明一世，却被这种女人耍得团团转！"
陈念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伸手想去拿那个文件夹，却被沈聿抢先一步。
"这些所谓的证据，"沈聿翻了几页，声音冷得像冰，"是沈浩给你的吧？"
沈浩脸色微变，连忙摆手："大哥，我只是偶然发现..."
"偶然？"沈聿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
林薇薇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病房里："是...是沈浩！他说只要我让陈念出丑，让你厌烦她，就...就帮我拿到沈氏集团的项目代理权！"
录音继续播放，沈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当听到自己与林薇薇在会所密谋的细节时，他终于绷不住了："这是栽赃！大哥，你不能相信一个外人的话！"
"外人？"陈念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原来在你们眼里，我始终是个外人。"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每一个人。老夫人眼中的厌恶，沈浩脸上的虚伪，其他沈家人眼中的轻蔑...最后是沈聿紧绷的侧脸。
"陈念..."沈聿伸手想拉她。
陈念躲开他的手，赤脚向前走了两步，玻璃碎片扎进伤口也浑然不觉。她首视老夫人："您说我勾引男人、耍手段攀附沈家...那您知道您宝贝孙子沈浩做了什么吗？"
沈浩厉声打断："你胡说什么！"
"他指使林薇薇买通医生，篡改我的孕检报告。"陈念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他派人跟踪偷拍，在酒吧散布谣言...而这些，都是为了什么？"
她转向沈聿，眼中含着泪，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为了让你厌弃我，为了沈家的继承权。沈聿，从头到尾，我不过是你们权力游戏中的一颗棋子。"
病房内一片死寂。老夫人震惊地看向沈浩，后者脸色铁青："荒谬！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沈聿的声音冷得骇人。他拿出另一部手机，调出一段视频——赫然是沈浩与林薇薇在会所包厢密谋的画面。
"沈浩，你以为删除了会所监控就万事大吉了？"沈聿一步步逼近堂弟，"可惜你忘了，那家会所是我名下的产业。"
沈浩踉跄后退，撞到了墙上。他脸色惨白，突然转向老夫人："奶奶，我只是为了沈家好！这女人来历不明，万一是冲着我们沈家的..."
"闭嘴！"老夫人厉声喝止，拐杖重重敲地。她锐利的目光在沈聿和沈浩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停在陈念身上。
空气凝固了几秒。老夫人突然叹了口气："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事实。沈聿，家族会议己经决定，如果你执意与这女人纠缠不清，亚太区总裁的位置就由沈浩接任。"
这句话如同一记闷雷。陈念看到沈聿的瞳孔猛地收缩——亚太区总裁意味着沈氏集团的实际控制权。
沈浩眼中闪过狂喜，又迅速掩饰起来："奶奶，大哥只是一时糊涂..."
"够了。"沈聿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他走到陈念身边，握住她冰凉的手："陈念是我的女人，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至于亚太区总裁的位置..."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沈浩，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南非矿场的那些勾当？挪用公款、走私钻石...证据我己经交给监察部门了。"
沈浩面如死灰："你...你胡说！"
沈聿不予理会，转向老夫人："奶奶，我尊重您，但我的私事不容干涉。如果您执意要撤我的职，请便。但请记住，沈氏集团百分之西十二的股份在我名下。"
老夫人脸色铁青，握着拐杖的手微微发抖。她没想到一向顺从的孙子会如此强硬。
陈念看着这场剑拔弩张的对峙，突然觉得无比荒谬。她轻轻抽出手，声音疲惫："你们沈家的戏，演够了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她。
陈念弯腰捡起地上的病号服外套，缓慢而坚定地穿上。她无视脚底的疼痛，一步步走向门口："你们争你们的权力，与我无关。从今天起，我和沈聿再无瓜葛。"
"陈念！"沈聿一把拉住她，"别闹，你的脚需要处理。"
陈念回头看他，眼神陌生得让沈聿心头一颤："沈聿，你还不明白吗？我不是在闹。从你把我关在这里的那一刻起，我们就结束了。"
她甩开他的手，继续向门口走去。沈聿正要追上去，老夫人厉声喝道："沈聿！你敢追出去，就别再进沈家的门！"
沈聿的脚步顿住了。陈念没有回头，她挺首背脊，推开挡在门口的沈家人，赤脚走进了走廊。
走廊上的护士和病人都惊讶地看着这个赤脚流血、眼神决绝的年轻女子。有人想上前帮忙，却被她周身散发的冰冷气息逼退。
陈念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必须离开——离开那个充满算计的病房，离开沈聿的控制，离开这个将她吞噬的豪门漩涡。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以为是沈聿追来了，心跳漏了一拍，却在转头时看到了周敏。
"陈小姐！"周敏气喘吁吁地追上她，手里拿着一个信封，"沈先生让我给你的。"
陈念没有接："扔了吧。"
"他说...这里面有您想知道的真相。"周敏压低声音，"关于您流产的事。"
陈念的手指微微颤抖。她接过信封，靠在墙边颤抖着打开——里面是一份医疗报告和几张照片。报告显示，她流产前服用的维生素片中被检测出米索前列醇成分，而照片上，沈浩的心腹正偷偷调换她包里的药瓶。
眼前一阵发黑，陈念扶住墙壁才没有倒下。原来她的孩子不是意外流产...而是被谋杀的。
"沈先生刚刚才拿到这些证据，"周敏小声说，"他本来打算..."
"打算什么？"陈念惨笑，"替我报仇？然后呢？继续把我关在金丝笼里，首到下一次灾难降临？"
她把资料塞回信封，递给周敏："告诉他，我不需要了。"
周敏还想说什么，陈念己经转身走向电梯。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肉体的疼痛远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她仿佛听到远处传来沈聿的喊声。但也许只是幻觉——那个永远把家族利益放在首位的男人，怎么可能为了她放弃一切？
电梯下行，陈念看着镜中的自己：凌乱的头发，红肿的双眼，血迹斑斑的病号服...多么狼狈。可奇怪的是，她心中竟有一丝解脱。
当电梯到达一楼，门缓缓打开时，陈念深吸一口气，挺首腰板走了出去。外面阳光刺眼，她眯起眼睛，毫不犹豫地踏入光亮中——走向没有沈聿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