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咆哮如同平地炸响的惊雷，裹挟着血腥、暴怒与猛兽般的桀骜，狠狠撞在洞壁之上，震得篝火都猛地一暗，灰烬簌簌落下！冰冷的空气仿佛被这纯粹的凶戾彻底点燃、撕裂！
陈默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他全身的血液在刹那间涌向西肢百骸，又在极致的恐惧中冻结成冰！身体的本能早己超越了思考，在他看到那只沾满血污的巨掌如同出闸疯虎般抓向刀锋的瞬间，全身的肌肉如同绷断的弓弦般猛地后缩！
“锵——！”
刺耳到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爆响！
那只骨节粗大、布满伤痕和老茧的大手，如同生铁铸就的捕兽夹，竟是不闪不避，精准无比、凶狠无比地一把攫住了环首刀冰冷的刀身！五指如同钢钳般骤然收拢！
巨大的力量顺着刀身狂涌而来！陈默感觉握刀的手腕像是被狂奔的野牛狠狠撞中，剧痛伴随着一股无法抗拒的沛然巨力猛地袭来！虎口瞬间撕裂，温热的鲜血顺着刀柄淌下！他闷哼一声，整个人被那股巨力带得向前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手中的刀，如同被钉死在磐石之中，纹丝不动！
刀身在那铁掌的紧握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豁口处的铁锈簌簌剥落。
西目相对！
咫尺之距！陈默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眼中那彻底点燃的、如同熔岩般沸腾的狂暴杀意！那是一种被冒犯、被挑衅后彻底释放的、源自骨血深处的凶性！鼻息喷出的滚烫气流带着浓重的血腥和野兽般的气息，狠狠砸在陈默脸上！散乱黑发下，那张棱角分明、沾满血污的脸上，每一寸肌肉都因狂怒而扭曲狰狞，如同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恶鬼！
“找死！” 沙哑破碎的咆哮带着血腥气从汉子齿缝间迸出，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碎冰的铁砂！抓住刀身的大手青筋暴起，力量再次狂涌，竟是要硬生生将刀从陈默手中夺过，再反手将他劈成两半！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陈默！恐惧像无数冰冷的毒蛇钻入骨髓！但他眼中，那点被逼到绝境、如同困兽般的疯狂凶光，也在这一刻彻底点燃！
“祖宗！” 陈默嘶声狂吼，所有的恐惧都化作了同归于尽的暴戾！他不退反进，身体借着对方拉扯刀身的力量猛地向前一倾！空着的左手五指如钩，带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狠狠插向对方因为剧怒而暴露出的咽喉要害！指甲瞬间迸裂，指缝间带起血丝！这一刻，他不是书生陈默，而是被逼入死角的野兽！
以命换命！
汉子显然没料到这瘦弱不堪、如同枯草般的少年竟有如此凶悍的反扑！咽喉要害被袭，那沸腾的杀意本能地出现了一丝迟滞！抓住刀身的铁掌下意识地松了一瞬力道，另一只手本能地抬起格挡！
就是这一瞬！
陈默感觉到刀身传来的钳制力稍弱！求生的本能和搏命的反击完美契合！他借着左手抓喉的掩护，右手握刀的手腕猛地一拧一抽！撕裂的虎口传来钻心剧痛，但他不管不顾！
“嗤啦——！”
刀刃与铁掌剧烈摩擦，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豁口的刀锋在汉子掌心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翻卷的血口子，鲜血瞬间狂涌而出！
刀，终于被陈默夺了回来！他踉跄着向后猛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岩壁上，震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他剧烈地喘息着，右手鲜血淋漓，死死握着滴血的环首刀，刀尖因为脱力和恐惧而剧烈颤抖，却依旧死死指向对方！左手微微痉挛，指尖沾着对方脖颈上被自己抓破皮肤渗出的血珠。
汉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两败俱伤般的反击震住了。他低头，看着自己鲜血淋漓、深可见骨的左手掌心，剧痛和暴怒如同岩浆般在胸中翻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喉间被指甲划破的刺痛感更是火上浇油！他猛地抬头，那双赤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眼睛死死锁住陈默，喉咙里滚动着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闷雷般的低吼，身体因为狂怒而剧烈颤抖，背上刚刚处理过的伤口再次崩裂，深绿色的草糊下渗出刺目的鲜红！
杀了他！撕碎他！
这个念头如同魔咒般在汉子脑海中咆哮！
洞内的空气凝固到了极点，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和令人窒息的杀意。篝火摇曳，将两人对峙的身影扭曲地投射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如同两只在绝境中互相撕咬、不死不休的凶兽。
陈默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岩石，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肺部的灼痛和血腥味。右手虎口撕裂的伤口传来钻心的痛楚，鲜血顺着刀柄流下，滴落在脚下的尘土里。但他不敢动，甚至连擦拭一下都不敢。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如同实质般的恐怖压力，那目光中的杀意几乎要将他凌迟！他知道，只要自己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退缩或破绽，下一瞬，就是粉身碎骨！
时间在无声的角力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滚烫的刀尖上行走。
汉子胸膛剧烈起伏，如同拉动的破旧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他死死盯着陈默，盯着那把染着两人鲜血、豁口处寒光闪烁的环首刀，盯着陈默眼中那同样被逼出来的、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凶戾和绝不退让的疯狂。狂怒的岩浆在眼底翻腾，几乎要焚毁一切理智。但那双赤红的瞳孔深处，似乎又有极其微弱的东西在挣扎。
是背上伤口崩裂带来的、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的剧痛？是左手掌心那深可见骨、血流不止的伤口？是高烧带来的眩晕和虚弱感？还是……瓦罐里残留的草药气味？篝火带来的、驱散寒意的温暖？唇齿间那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咸味？以及……这少年之前那番带着巨大委屈和愤怒、却又无法反驳的嘶吼？
狂怒的咆哮在喉咙里翻滚，最终却没能冲破那无形的屏障，只化作一声更加压抑、更加沉重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闷哼。他眼中的赤红如同退潮般，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消退了一丝。那紧绷的、如同随时会扑出的猛兽般的身躯，似乎也因为这巨大的消耗和伤口的剧痛，而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动。
他不再看陈默，而是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鲜血淋漓的左手上。滚烫的、粘稠的血液正从深可见骨的伤口里不断涌出，滴落在身下冰冷的尘土里，洇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剧痛让他眉头猛地一蹙，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只有篝火噼啪的燃烧声，和两人粗重喘息交织的声音。
陈默的刀尖依旧在颤抖，但心头的惊涛骇浪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诡异的僵持而稍稍平复了一丝。他死死盯着对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不敢有丝毫松懈。汗水混合着虎口流下的血水，沿着他的鬓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和模糊。他强忍着不去擦拭。
终于，在漫长到令人窒息的死寂之后。
那汉子再次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散乱的黑发被汗水黏在额角，脸上血污和汗渍混合，狼狈不堪。但那双眼睛，却不再是纯粹的狂暴杀意，而是沉淀下了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一种混杂着剧痛、虚弱、不甘、审视，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如同孤狼舔舐伤口般的阴鸷。
他的目光，不再锁定陈默的咽喉要害，而是如同冰冷的探针，再次缓缓扫过陈默的脸，扫过他手中染血的刀，扫过他那因恐惧和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最后，落在他虎口处那狰狞撕裂、兀自淌血的伤口上。
那目光在陈默的伤口上停留了一瞬。
然后，一个沙哑、破碎、仿佛两块粗糙的磨石在相互碾压的声音，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刻入骨髓的倨傲，极其艰难地、一字一顿地从他干裂染血的唇间挤了出来：
“某……乃……九原……吕……奉……先！”
吕奉先！
三个字，如同三道惊雷，狠狠劈在陈默的脑海之中！瞬间将他所有的思维炸得一片空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