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务的阴影
恒远科技的总部大楼气派非凡，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天花板上璀璨的灯饰，处处彰显着科技新贵的实力。然而，当陆川和老赵踏入CEO林宇的办公室时，却感受到一种与这光鲜外表格格不入的低压。
林宇坐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西装革履，头发一丝不苟，但眼里的血丝和眉宇间化不开的焦虑疲惫，像一层厚重的阴霾笼罩着他。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空气中残留着浓郁的烟草味。看到陆川和老赵出示证件，他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昂贵的真皮椅背上，抬手用力捏了捏眉心。
“陆警官，赵警官…请坐。”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浓浓的倦意，“我知道你们会来…是为了苏晴的事。” 提到未婚妻的名字，他眼底瞬间涌上巨大的痛苦和难以置信，声音也哽住了，“我到现在…还是无法相信…怎么会有人…” 他摇摇头，说不下去，双手捂住了脸，肩膀微微颤抖。
陆川和老赵坐下，没有急于开口，给他平复情绪的时间。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景观，此刻却像一幅无声的背景板。
过了片刻，林宇放下手，深吸一口气，眼眶依然泛红，但努力维持着镇定。“你们想问什么？我一定全力配合。我只求…只求尽快找到那个畜生！”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带着刻骨的恨意。
“林先生，我们理解你的心情。” 老赵开口，声音沉稳，“首先，关于案发时间，昨晚七点到九点之间，你在哪里？”
“我在公司。” 林宇回答得很干脆，指向办公室角落的一个休息区沙发，“就在那里，看这些…” 他指着桌上一堆厚厚的文件，最上面一份赫然是某银行的催款函，“公司…最近遇到些困难，资金周转压力很大。我几乎天天加班到深夜。昨晚也是，一首在处理这些烂摊子。” 他的语气充满了焦躁和无力。
“有人能证明吗？或者，有监控记录吗？” 老赵追问。
“有走廊监控。” 林宇操作了一下电脑，将一段监控录像调出来，正是之前警方己经掌握的那段：他分别在七点二十左右和八点西十左右出现在办公室外的走廊上，一次拿着咖啡杯走向茶水间，一次走向洗手间方向，每次都在几分钟内返回了办公室区域。“大楼的安保系统很完善，顶层只有我的办公室和一个小型会议室，除了保洁特定时间，平时很少有人上来。昨晚整个顶层就我一个人。秘书和助理都下班了。”
录像内容和时间点与之前一致。陆川的目光扫过林宇略显凌乱的办公桌，落在那堆刺眼的财务文件上。“林先生，我们了解到恒远科技近期资金链比较紧张？”
林宇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是。” 他承认得很艰难，带着一种被剥开伤疤的难堪，“去年几个项目投入太大，回款周期又长…加上市场环境变化…现在几笔银行贷款月底就要到期，如果续不上…” 他苦笑一下，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公司可能破产。
“压力很大。” 陆川陈述道。
“非常大。” 林宇重重地叹了口气，抹了把脸，“苏晴…苏晴也知道。我们因为这个…也吵过几次。” 他眼神黯淡下来，“她怪我太激进，把摊子铺太大。我…我当时压力太大，说话可能也冲了些…但我从来没想过…” 他的声音再次哽住，充满了懊悔和痛苦，“我指望她的‘星尘之泪’能成为我的救命稻草。那个系列还没正式发布，预售意向金就非常可观，足以缓解我一部分压力，也能给投资人信心…可现在…” 他痛苦地闭上眼，“什么都没了…”
巨大的经济压力，濒临破产的公司，与未婚妻因此产生的争吵，以及未婚妻身上寄托的、能救他于水火的巨大商业价值…动机要素几乎齐全了。陆川和老赵对视一眼。
“争吵的具体内容是什么？激烈吗？” 陆川追问细节。
林宇睁开眼，眼神复杂：“不算很激烈，但…很伤感情。她觉得我只关心她的设计能带来的钱，不关心她创作的压力和辛苦。我…我承认我当时是有点急功近利，说了些重话…但我爱她！我怎么可能因为她生气就…就…” 他激动起来，随即又颓然下去，“算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关于苏晴，” 老赵换了个方向，“她有没有跟你提过，最近是否感觉到被人跟踪？或者，有没有收到过什么威胁？或者，提过什么让她感到不安的人？比如…名字里带‘F’字母的？或者有带有‘F’字母物品的人？”
“‘F’？” 林宇皱紧眉头，仔细回想，最终困惑地摇头，“跟踪？威胁？没有，她从来没跟我说过。她是个很要强的人，有事喜欢自己扛着。‘F’…好像没听她特别提过什么相关的人或东西。”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微一变，但随即又摇头否定，“应该没有。”
“你刚才想到了什么？” 陆川捕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异样。
林宇犹豫了一下：“没什么…就是…她工作室那个助理，周敏。苏晴有次随口提过一句，说周敏好像私下在接触猎头，想跳槽，还打听过周敏是不是有个英文名什么的…但具体是不是‘F’开头的，我不记得了，苏晴也就那么一说，没在意。” 他补充道，“周敏的能力是有的，苏晴其实也挺倚重她，但总觉得她…心思有点深，不够纯粹。”
谈话结束时，林宇的状态比开始时更加萎靡。巨大的悲伤和沉重的债务像两座大山压在他身上。送陆川和老赵到门口时，他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扶着门框，声音沙哑：“陆警官，赵警官，拜托你们了…一定要找到凶手…”
走出恒远科技气派的大楼，坐进车里，老赵才开口：“队长，他的不在场证明有破绽。消防通道那个坏了的监控出口，十二分钟的时间窗口。而且，他提到周敏时那个眼神，还有那句‘心思深’，像是…有意无意地在引导？”
陆川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眼神深邃：“压力、争吵、动机、时间窗口上的可能性…他身上的嫌疑在加重。但周敏的恨意同样真实。还有那个‘F’…林宇似乎想暗示周敏，但又不确定。是烟雾弹，还是他真知道点什么？” 他沉吟片刻，“让技术组的人，想办法恢复林宇办公室座机和手机昨晚的通话记录详单，特别是七点到九点之间的。另外，查他公司所有银行账户和他个人账户近三个月的流水，每一笔大额进出都要搞清楚去向！那个资金缺口，到底有多大？大到足以让人铤而走险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