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是比尖叫更恐怖的东西。
它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瘫倒在地的王哲,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狂乱的擂鼓声,每一次跳动都撞击着他的耳膜。
羞辱、愤怒、还有前所未有的恐惧,像三条毒蛇,疯狂地啃噬着他的理智。
他看到了同学们投来的目光,那里面有惊恐,有怜悯,但更多的是一种让他无法忍受的、把他当成怪物和疯子的疏离。
“啊”
一声压抑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低吼从王哲的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他猛地从地上撑起身体,双眼布满了血丝,原本英俊的面孔因为极度的扭曲而显得有些狰狞。
“假的,都是假的!”他咆哮着,声音己经变了调,“给我开!”
他不再是冲刺,而是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手脚并用,疯狂地扑向那扇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门。
这一次,他赌上了自己的一切。
林天没有闭眼。
在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移开目光时,他强迫自己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王哲,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他看到王哲的指尖,最先触碰到了那层无形的屏障。
然后,诡异绝伦的一幕发生了。
没有撞击声,没有反弹。
王哲的指尖,在接触到空气墙的瞬间,仿佛触碰到了某种数字层面的橡皮擦。
皮肤、指甲、骨骼,从最前端开始,无声无息地分解了。
分解成了无数个微小的、闪烁着不同色彩的立方体,像是老旧游戏里的马赛克像素块。
那些像素块没有飞溅,没有散落,只是在原地闪烁了两下,便凭空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清除”在继续。
从指尖到手掌,再到手腕、小臂。
王哲的右臂,正在以一种稳定而冷酷的速度,被“像素化”分解,然后消失。
他脸上的疯狂表情凝固了,取而代代的是一种超越了恐惧的、极致的茫然和错愕。
他想抽回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己经不听使唤。
他想惨叫,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如同一个被病毒缓慢删除的文件,一点一点地归于虚无。
肩膀、脖颈、躯干、双腿。
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两秒。
前一秒还活生生、在咆哮的王哲,下一秒,就彻底消失在了空气中。
没有留下一滴血,一根头发,甚至连他身上那件昂贵的T恤,都一同被像素化,清除得干干净净。
仿佛这个人,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教室里,一个女生终于承受不住这超越理解的恐怖,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然后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她的尖叫像一个开关,瞬间引爆了积蓄己久的恐慌。
哭喊声、呕吐声、桌椅被胡乱推倒的声音再次响起。
而这一次,所有人的手机屏幕,再次同步发生了变化。
那行血色的警告消失了。
取而代代的是一行新的、冰冷的白色文字。
【规则二:请勿做出过激行为,以免对游戏造成不必要的损耗。】
这条规则,像是一句冷酷的嘲讽,让所有幸存者的后背都冒出了一层白毛汗。
“损耗”……原来王哲的死亡,在游戏的判定里,仅仅是一次“不必要的损耗”。
不等众人从这巨大的恐惧中回过神来,手机屏幕上的文字再次刷新。
【任务发布:清理“垃圾”。】
【任务说明:教室内混进了一些不需要的“垃圾”,请在十分钟内将其找出并清理。】
【任务提示:垃圾,会模仿。】
【任务失败惩罚:随机清除十名玩家。】
【倒计时:09:59】
冰冷的倒计时数字,像一把悬在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开始无情地跳动。
清理垃圾?
什么垃圾?
模仿?模仿什么?
失败惩罚是清除十个人?
就像刚才清除王哲那样吗?
一连串的问题和那血淋淋的惩罚,让所有人的大脑都陷入了宕机状态。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
讲台上,那本厚重的哲学原理突然自己翻开了,然后,一把鲜红色的消防斧,凭空从书页里“长”了出来,掉落在讲台上。
那鲜艳的红色,在昏暗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刺眼。
清理工具!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把消防斧吸引了过去。
但林天没有。
在任务发布的第一时间,他的反应不是去看讲台,而是像一只受惊的猎豹,猛地扭头,用最快的速度扫视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
“模仿”。
这个词,让他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他的目光越过一张张惊恐或麻木的脸,最终,定格在了教室最后排的角落里。
那个他之前坐过的位置。
那里,坐着一个人。
一个和他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留着一模一样的发型,甚至连脸上那份强制冷静的表情,都模仿得惟妙惟肖的“人”。
那个“人”似乎察觉到了林天的注视,缓缓地抬起头,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对他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是另一个林天。
“垃圾……是人!”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模仿……难道是说,我们中间有诡?”
“斧头!快去拿斧头!”
求生的本能终于战胜了恐惧。离讲台最近的三个男生,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上去,抢夺那把唯一的武器。
经过一番短暂的争抢,一个身材最魁梧的体育生将消防斧牢牢握在了手里。
“诡在哪里!”他红着眼睛,像疯了一样环视西周。
很快,有人颤抖着手指,指向了教室的角落。
“那里……那里有两个林天!”
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林天和那个“模仿者”的身上。
被上百道充满恐惧和怀疑的目光注视着,林天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
他头皮发麻,但依旧强迫自己没有动。
他知道,现在谁先动,谁就更有可能是“诡”。
“妈的,管不了那么多了!先砍了再说!”手持消防斧的体育生怒吼一声,朝着角落里的“模仿者”冲了过去。
另外两个男生也从地上捡起了断裂的椅子腿,跟在他身后。
他们选择了攻击那个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林天”。
然而,就在那闪着寒光的斧刃即将劈中“模仿者”的脑袋时,“模仿者”的身体,突然像一滩融化的蜡一样,变成了一滩不停蠕动的黑色液体,在了地上,完美地躲过了致命一击。
“什么!”体育生一斧劈空,巨大的惯性让他差点摔倒。
而那滩黑色液体,没有丝毫停顿,瞬间沿着地面,如同有生命的影子,高速流向体育生的脚下。
“小心脚下!”林天瞳孔急缩,厉声喝道。
但己经晚了。
黑色的液体从体育生的影子里猛地“站”了起来,重新凝聚成“林天”的模样,只是这一次,它的右臂己经化作了一把闪着乌光的、锋利的骨刃。
嗤啦!
骨刃以一个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划过了体育生的脖颈。
一颗硕大的头颅冲天而起,鲜血如同喷泉,溅满了整个讲台。
无头的尸体晃了两下,重重地倒在地上,手中的消防斧也滚落到了一旁。
秒杀。
那个之前还气势汹汹的体育生,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杀完人后,“模仿者”缓缓转过身,它那张和林天一模一样的脸上,依旧挂着那个诡异的微笑。
它的目光,越过所有呆若木鸡的学生,最终,死死地锁定在了真正的林天身上。
仿佛在说。
下一个,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