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手将那半截断勺丢在桌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那声音在死寂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站起身，没再看任何人一眼，径首走向教室门口。路过江离身边时，她脚步微微一顿。
江离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抬起头，紧张地看着她。
乔皙的目光落在他紧紧抱着的、显示着空间扰动峰值记录的平板上。
“刚才那个，”乔皙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在你们这儿，算什么段位？”
江离的喉咙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算什么段位？镜的“见影”空间折跃，精准到毫厘的镜像操控，无声无息的潜入与撤离……这根本不是段位能衡量的！这是传说！是怪物！
看着他惊恐茫然的表情，乔皙了然地点点头，没再追问。她拉开教室门，走廊里惨白的灯光涌了进来。
“哦，”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补充了一句，语气平淡得像是在交代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告诉那个玩镜的。”
她顿了顿，清澈的眼眸深处，仿佛有冰冷的月华悄然流转。
“勺子，挺贵的。”
“下次，记得赔。”
说完，她不再停留，身影消失在走廊的灯光里。
F班的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
教室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桌上那半截断勺闪着冰冷的寒光，以及江离平板屏幕上，那个代表着刚才致命空间扰动的、尖锐到刺眼的峰值记录。
“咕咚。”江离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
他低头看着那峰值记录，又抬头看向乔皙消失的门口，最后目光落回那半截断勺上。
“赔……勺子？”他失神地喃喃，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又一次被那个平静得可怕的少女，轻描淡写地……碾得粉碎。
而走廊深处，乔皙独自走着，惨白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空气中虚划了一下，如同握着一柄无形的月刃。
镜……
她的唇角，那抹冰冷而危险的弧度，缓缓加深。
“星耀特训班？”她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轻轻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狩猎般的兴奋，“听起来……”
“好像……终于有点能磨牙的硬骨头了？”
星耀学院，后勤处仓库。
空气里弥漫着机油、灰尘和某种陈旧电子元件特有的、带着点焦糊的金属气味。巨大的货架如同沉默的钢铁森林，一首延伸到光线难以触及的昏暗深处，上面堆叠着各种型号的模拟舱替换零件、能量电池组、以及蒙尘的旧版荣耀教材。角落里，几台报废的初代模拟舱骨架如同被剥皮抽筋的巨兽，在阴影里投下狰狞的轮廓。
乔皙蹲在一堆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备用核心处理器旁边，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盖着“教导处”猩红印章的物资申领单。申领项目一栏，龙飞凤舞地写着：【标准合金餐具一套（含勺）】。申领理由：【教学损耗】。落款是顾昭冷硬的签名。
仓库管理员是个头发花白、穿着油腻工装裤的老头，正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斗，眯着眼，用一把小刷子慢悠悠地清理着一块布满复杂回路的能量传导板。他瞥了一眼乔皙手里的单子，浑浊的老花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看透世事的了然。
“教学损耗？”老头嗤笑一声，烟斗在嘴里转了个圈，“又是哪个倒霉蛋的模拟舱被小崽子们搞炸了？还是哪个导师气得把教鞭掰断了？”
乔皙没说话，只是把申领单往前递了递。
老头慢吞吞地放下刷子和传导板，接过单子，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顾昭的签名，又上下打量了乔皙几眼，目光在她那张过于平静的脸上停留片刻，最终落回“教学损耗”那几个字上。
“啧，”他咂咂嘴，摇摇头，像是在感叹世风日下，“现在的小家伙，脾气越来越爆了。”他转身，佝偻着背，慢悠悠地走向仓库最里面一个标着“低值易耗品”的铁皮柜，一边翻找一边絮叨，“连个勺子都能成‘损耗’？老头子我当年在峡谷前线维修机甲的时候，那才叫损耗！整条机械臂被吕布一刀劈飞出去三公里，找都找不回来……”
乔皙安静地等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仓库角落里，一台被防尘布半盖着的特殊模拟舱吸引。那台模拟舱的外形比教室里常见的更加厚重，外壳是哑光的深黑色，上面布满了复杂的散热纹路和从未见过的接口，舱门紧闭，像一口沉默的棺材。一股若有若无的、与周围陈旧环境格格不入的冰冷气息，正从那深黑色的金属外壳上隐隐散发出来。
“喏，拿好。”老头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观察。他递过来一个崭新的金属盒，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套锃亮的合金餐具，包括一把小巧精致的勺子。
乔皙接过盒子，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她看了一眼那把勺子，和之前被斩断的那把一模一样。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在她唇角一闪而逝。
“谢谢。”她声音平淡。
“谢啥，”老头摆摆手，又拿起他的刷子和传导板，嘟囔着，“小心点用，下次再‘损耗’，顾主任的签名可不一定管用了……现在的年轻人啊……”他摇摇头，不再理会乔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乔皙拿着新勺子，转身走出仓库。仓库厚重的铁门在她身后“哐当”一声合拢，隔绝了里面的机油味和老头的絮叨。
刚走到仓库外的小广场，一个身影就火急火燎地冲了过来，差点和她撞个满怀。
是江离。
他眼镜歪斜，头发因为奔跑显得有些凌乱，怀里紧紧抱着那个视若珍宝的电子平板，屏幕还亮着，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曲线和公式。他喘着粗气，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急切、焦虑和……莫名兴奋的红晕。
“乔…乔皙！”江离扶了扶眼镜，气息不稳，“找…找到你了！”
乔皙停下脚步，看着他，没说话。
“考核！星耀特训班的准入考核！”江离像是怕她跑了，语速快得像连珠炮，“时间地点公布了！就在明天！地点是——‘幽影之森’模拟训练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