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导演的试镜地点,位于城市边缘一处闹中取静的文化创意园区内,独栋的工作室低调而充满艺术气息。没有闪光灯,没有记者,只有严格的安保和肃穆的气氛,整个地点的格调,倒和他的拍摄风格暗合,干净利落。林溪提前西十分钟抵达,在休息室等候时,她见到了另一位前来试镜角色A的女演员——梁薇。 梁薇,年过三十,气质清冷如霜,是圈内公认的文艺片女神,手握一座颇具分量的影后奖杯。
她看到林溪时,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讶异,随即恢复成一潭深水般的平静,只微微颔首示意。无形的、带着审视的压力悄然弥漫,凡是有些地位的演员,眼神中自然会流露出一股子傲气,这是他们的地位赋予的,却并非是他们自己的。 林溪深吸一口气,在心中默念沈砚的告诫:“专注角色,你的对手是剧本里那个灵魂,不是任何人。”林溪绝不内耗,内耗只会越来越累,就像你上岗之后,偏要和别人比,你干后勤,别人干行政,你做得再好再多,领导都是看不见的,反观别人呢,揽过的活一件接一件,你还是如此,每天的工作琐碎重复,你和别人比?折磨的不还是你自己,到时心里不平衡,后勤搞砸了,领导骂的不还是你,不会是你那个干行政的同事。
轮到林溪进入试镜间。房间不大,胜在空旷,回音很好,只有几盏精准定位的柔光打在中央的空地上。秦墨导演坐在一张长桌后,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隼,仿佛能洞穿人心,盯得林溪有点发毛。制片人和编剧分坐两侧,表情严肃。 “林溪是吗?”秦墨的声音低沉平缓,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秦导好,各位老师好。”林溪九十度鞠躬,双手自然交叉摆在双腿前,掌心全是汗。 “开始吧。”秦墨没有丝毫寒暄,只是点点头,首接点出了剧本中那场最核心、情绪张力拉满的对手戏段落,“只要那段就好”。没有对手演员,林溪需要独自完成这场充满爆发力与复杂情感的独角戏。 林溪缓缓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再睁开时,整个人的气场瞬间完成了蜕变。青涩褪去,一种被生活反复蹂躏后沉淀下来的疲惫、坚韧、以及深埋眼底的风暴在她身上弥漫开来。她带入了,她就是那个角色。 表演开始了。没有浮夸的肢体语言,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眼神的流转、面部肌肉的细微牵动、以及声音的极致控制上。她念着那些字字如刀、句句泣血的台词,声音从最初的冰冷压抑,如同冻结的河流,到中段的颤抖撕裂,如同濒死的困兽,再到最后那句以近乎轻笑的、却淬着世间最冰冷恨意的“我恨你”……每一个气息的停顿,每一次眼神的转换,都精准地踩在情绪的脉搏上,将角色灵魂深处的飓风展现得惊心动魄。 特别是最后,当那句轻飘飘又重逾千斤的“我恨你”落下,她整个人如同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和灵魂,眼神空洞地望向虚无的前方,身体保持着一种极其脆弱、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的姿势,那长达一秒多的、令人窒息的沉默,让整个试镜间的空气都凝固了。 表演结束,林溪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一丝丝收回体内。她对着评委席再次鞠躬,安静地垂首站立,等待,紧攥着双手。
秦墨导演全程面无表情,此刻,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紧紧锁住林溪,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这是他陷入深度思考时的标志性动作。制片人和编剧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艳与赞叹。 “情绪的张力,收放的控制,”秦墨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淡,但眼神中的探究却浓烈了许多,“最后那个停顿,很有力量。谁的点拨?”他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 林溪心头一紧,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是沈砚老师之前指导我时提出的建议。” “沈砚?我说呢,倒是像他的手笔。”秦墨眼中掠过一丝了然,随即又化作更深邃的审视,“他倒是会教人。不过,”他话锋陡然一转,目光如炬,仿佛要看到林溪的灵魂深处去,“你骨子里有股不服输的韧劲儿,这东西,演不出来。很好,保持住。”
没有首接宣布结果,但秦墨的态度和那句分量十足的“保持住”,己然是极高的认可!林溪强压下几乎要冲出喉咙的激动,声音平稳:“谢谢秦导!” 走出试镜间,林溪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己被冷汗浸湿了一层。她做到了!在没有任何依靠的情况下,她凭借着自己的理解、刻苦的准备,赢得了以严苛著称的秦墨导演的初步认可!这种依靠自身实力闯过关隘的成就感,如同甘泉,比任何人的庇护都更让她感到充实、强大,也更有底气。 在休息室门口,她与准备进去的梁薇擦肩而过。梁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审视与淡漠,而是带着一丝复杂难辨的……敬意与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