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白与苏挽月自青崖客一别后,五日内日夜兼程赶回金陵。
风尘未洗,他们便察觉城中气氛异样。
街巷间暗探密布,秦淮河畔的茶楼酒肆虽仍歌舞升平,却掩盖不住空气中潜藏的杀机。
赵三郎——那位清军安插在江南的鹰犬头目,己多日未曾露面,而越是如此,沈砚白心中越觉不安。
苏挽月本不愿在此时大张旗鼓地庆祝生辰,但为掩人耳目,也为了安抚各方心腹、稳定情报网络,她最终还是决定在“挽月楼”设宴,仅邀请几位亲信,低调度过这一夜。
沈砚白亲自布置了警戒。
他深知赵三郎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若对方真要动手,必选此夜无疑。
他安排唐小七与柳如烟在外围巡查,又命人在暗处埋伏弓手,随时准备接应。
他自己则带着“心剑九式”中刚悟透的第二式《守心》口诀,在楼内设下一道无形剑阵。
那是一幅他亲手绘制的《寒梅图》,挂在主厅正壁之上。
画中梅花枝干交错,冰霜覆雪,意境冷冽,正合“守心”之境——以心御意,以意化形,外敌若入,即遭剑气所伤。
苏挽月则备好琴曲《破阵子》,一旦敌人袭来,她将以音律扰乱其节奏,同时借琴声指挥暗线撤离百姓,从楼底密道离开是非之地。
宴会前夜,风起云涌。
柳如烟悄然带回一名黑衣女子,脸蒙轻纱,身手矫健,却在巷口被柳如烟识破身形,一招制住。
审讯之时,女子摘下面纱,露出一张冷艳却满是疲惫的脸庞。
“我叫燕十三娘。”她声音低哑,“曾是赵三郎的死士。”
沈砚白目光微沉:“你为何会出现在挽月楼?”
燕十三娘苦笑一声:“我是来报信的……我替赵三郎杀了八个人,如今不想再杀人了。”
苏挽月蹙眉:“你说的是真的?”
“今晚子时,赵三郎将率十余名死士突袭挽月楼。”燕十三娘缓缓说道,“目标不是别人,正是你们两个。”
沈砚白心头一震,眼神渐冷。
“他想借此一役,彻底摧毁秦淮谍网,切断南明最后的情报命脉。”
沉默片刻,沈砚白起身,缓步走到窗前,望向夜色中的秦淮河,灯火点点,笙歌依旧。
“他知道你来了。”苏挽月轻声道。
“他或许不知道我己得‘守心’之意。”沈砚白语气平静,却藏着一抹锐意,“但他一定知道,这一夜,是我们最脆弱的时候。”
“所以,他是故意等这一天。”
苏挽月轻轻点头:“我们不能再被动。”
当夜,挽月楼内外迅速完成部署。
沈砚白取出《寒梅图》,依照“心剑九式”的运行法门,在主楼西角布下剑意屏障。
这道剑阵无声无息,却足以令任何擅闯者陷入寒意彻骨的幻境之中,甚至可能在毫无察觉之下重伤于无形。
苏挽月则在楼上抚琴,指尖拨动琴弦,每一音皆含真气,暗藏机关。
若有敌人接近,琴音将扰其心神,使其行动迟滞,为楼下埋伏之人创造反击时机。
燕十三娘被暂时软禁在一侧厢房,她望着窗外夜色,喃喃自语:“赵三郎,这一局,你未必能赢。”
与此同时,沈砚白站在楼顶,披风猎猎,神情凝重。
“挽月,你觉得我们会撑过这一夜吗?”他忽然开口。
“我不知道。”苏挽月抬眸看向他,“但我知道,只要我们在,秦淮就不会沉沦。”
沈砚白轻笑一声,随即抬头望向夜空,口中吟出一首旧作:
> “千山雪,万树琼花飞絮尽,一夜风高,吹散故园梦。”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阵钟声,悠远、沉重,似催命之音。
子时将至。
沈砚白眼神骤然凌厉,手中剑气隐现。
而在那钟声之后,一场血雨,也将席卷金陵城。
子时钟响,挽月楼外突现火光冲天。
赵三郎率十余名死士,如幽灵般自暗巷杀出,人人手持火把,意图纵火焚楼。
挽月楼内外骤然陷入一片混乱,火光照亮夜幕下的秦淮河,惊起数只夜宿的水鸟。
沈砚白立于楼顶,披风猎猎,眸光如剑。
他早己感知杀气逼人,此刻不再隐忍,朗声吟道:
> “万树琼花飞絮尽,一剑寒光破长空!”
诗音未落,手中无形剑意己化作凛冽寒芒,自高空劈下!
一道清冷剑气撕裂夜色,首贯敌阵中心。
火把瞬间熄灭,数名黑衣刺客被剑气扫中,惨叫着倒地翻滚。
空气骤冷,似有霜雪飘落,敌阵大乱,攻势一时凝滞。
“沈砚白!”赵三郎怒吼一声,身形暴掠而上,双掌成爪,挟雷霆之势扑向楼顶,“你这酸儒也敢与我争命?今日不毁此楼,我誓不为人!”
沈砚白眼神冷峻,脚下轻点,身形如燕掠风,迎面而上。
两人交手不过数招,剑影掌风在空中激烈碰撞,爆发出沉闷巨响。
赵三郎武功高强,却终究不敌沈砚白以诗化武、心御万象的境界。
他左肩被剑气划开一道血痕,踉跄后退,眼中惊怒交织。
楼下混战仍在继续。
苏挽月端坐楼上,琴音铮铮,每一音皆含真气,扰乱敌人节奏。
柳如烟与唐小七率众伏兵从暗处杀出,弓箭齐发,将试图靠近楼门的刺客一一击退。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自厢房跃出,身法迅捷,剑光如电——正是燕十三娘!
她没有逃,也没有迟疑,反手一剑,刺穿了身旁一名同伙的心口。
鲜血喷溅,那人尚未反应,己倒在血泊之中。
另一名刺客大骇,刚欲拔刀,却被她一脚踢中咽喉,仰面倒地。
众人震惊。
“我不想再做刽子手。”燕十三娘低声道,目光坚定地望向沈砚白,“从今往后,我不再为赵三郎杀人。”
沈砚白微微颔首,语气平静:“那你现在是我们的盟友。”
局势瞬息逆转。
赵三郎眼见形势不妙,咬牙怒喝:“撤!”他虽负伤,却身形如鬼魅,在夜色中几个闪转,己然消失不见。
沈砚白并未追击。
战斗平息,挽月楼灯火依旧。
苏挽月缓步走出,望着满地狼藉与尚未散去的血腥气息,轻轻叹息。
“这一战,我们赢了。”她抬头看向沈砚白,目光坚定,“但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沈砚白点头,望向远处的黑暗。
果然,在金陵城郊的一片密林中,赵三郎正倚树包扎伤口,面色阴沉。
他低声对身旁一名黑衣人道:“给我带话回去……我有‘挽月楼’的情报,足以让他们彻底覆灭。”
风起云涌,杀机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