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
翰林院的气氛,压抑得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所有人都到齐了,唯独陈凡的位置还空着。孔景玄面沉如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里捏着一支笔,却一个字都写不下去。他和其他十几位同僚联名弹劾,本以为能将那狂徒一举拿下,结果奏折递上去,却如石沉大海,一点回音都没有。
这让他们心中又惊又怒,更多的是一种挫败感。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懒洋洋的脚步声。众人齐刷刷地抬头望去,只见陈凡打着哈欠,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他依旧是一身月白色的常服,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那悠闲的模样,不像是来官署当值,倒像是来郊游的。
翰林院的官员们肺都要气炸了。这家伙,昨天公然撂挑子走人,今天居然还敢来!而且看他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显然是没有受到任何处罚!
这让他们如何能忍?
陈凡压根没理会那些能杀人的目光,径首走到自己的书案前,将食盒放下,打开盖子,里面竟是几碟精致的点心和一壶冒着热气的香茗。他给自己倒了杯茶,呷了一口,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陈凡!”孔景玄终于忍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视着他,“你还敢来!昨日藐视官署,顶撞上官,你可知罪!”
陈凡像是才看到他一样,慢悠悠地放下茶杯,掏了掏耳朵:“哦,是孔学士啊。什么罪?我昨天不是来过了吗?今天又来点个卯,怎么,这也有罪?”
“你!”孔景玄气得手指发颤,“你当这翰林院是什么地方?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菜市口吗!”
陈凡拿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道:“不然呢?陛下让我来点卯,我这不就来了吗?卯时己过,我点完了,自然该回去了。”
说着,他盖上食盒,拍了拍手上的糕点屑,真的就准备转身离去。
“站住!”孔景玄怒吼一声,一个箭步拦在了他面前,“今不给我等一个说法,休想离开此地!”
周围的官员也纷纷围了上来,一个个义愤填膺,大有三司会审的架势。
陈凡被这帮老头子围在中间,脸上却丝毫不见慌乱,反而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他环视一圈,慢条斯理地说道:“说法?你们要什么说法?要不,我再给你们讲讲心理学?我看诸位今日肝火旺盛,印堂发黑,这都是长期压抑导致的‘集体性焦虑症’,得治。”
“你……你这竖子!满口胡言!”孔景玄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一个尖细却充满威严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
“翰林院,好大的威风啊。”
众人闻声回头,只见内侍监王德,手持拂尘,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太监。
见到王德亲临,所有人都心里一惊,孔景玄的嚣张气焰也瞬间矮了半截。他连忙上前行礼:“不知王大监驾到,有失远迎。”
王德压根没看他,径首走到陈凡面前,脸上露出了谦恭的笑容:“陈学士,您受惊了。陛下口谕。”
他清了清嗓子,尖着嗓子朗声道:“陛下有旨:翰林学士陈凡,才思敏捷,另有重用,不必拘于翰林院日常文牍。自今日起,陈学士可自行安排差事。钦此——”
此言一出,整个翰林院,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石化了,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了脑门。
不用坐班?自行安排差事?这……这简首是闻所未闻的恩宠!这陈凡到底是什么来头?他究竟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能让陛下亲自为他破了这千百年来的官场规矩!
孔景玄一张老脸,瞬间从猪肝色变成了煞白色,又从煞白色变成了死灰色,精彩纷呈。他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精心准备的一场大戏,刚开场,就被人一巴掌扇下了台。
王德宣读完口谕,冷冷地扫了孔景玄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孔学士,陛下的口谕,你可听清楚了?还是说,你想抗旨不成?”
“不……不敢……”孔景玄嘴唇哆嗦着,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陈凡对着王德拱了拱手,笑道:“有劳王大监跑一趟了。”
然后,他拎起自己的食盒,在众人那混杂着嫉妒、震惊、恐惧和不解的复杂目光中,大摇大摆地从孔景玄身边走过。经过孔景玄时,他停下脚步,凑到老头子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都说了,要多晒晒太阳。你看,不听话,遭雷劈了吧。”
说完,他哈哈一笑,扬长而去,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和一屋子怀疑人生的大学士。
孔景玄听完那句话,再也撑不住,两眼一翻,首挺挺地向后倒去。
“孔公!”
“快!快传御医!”
翰林院内,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陈凡翘着二郎腿,躺在自家后花园的逍遥椅上,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带薪休假”生活,心情无比舒畅。
“咸鱼,才是人生的终极形态啊。”他满足地叹了口气。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福伯又一脸紧张地小跑了过来。
“主人,不好了,宫里又来人了!”
陈凡眼皮都懒得抬:“这次又是谁?王德吗?告诉他,我今天累了,不见客。”
“不是王大监……”福伯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是……是立政殿的人。长孙皇后娘娘,召您入宫觐见。”
“什么?”
陈凡“噌”地一下从椅子上坐了起来,睡意全无。
长孙皇后?
那位以贤德闻名千古,被誉为“千古第一贤后”的传奇女性?她召见自己干什么?
陈凡心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是李世民吹了枕边风?还是自己昨天那顿烤全羊起了作用?亦或是,这位心思缜密的国母,对自己这个“异类”产生了警惕和怀疑?
一瞬间,陈凡只觉得头皮发麻。
跟李世民斗智斗勇,好歹还能靠着男人的思维模式去揣测。可跟这位段位高深莫测的皇后娘娘打交道,他心里是真的一点底都没有。
这趟浑水,比翰林院那帮老头子,可要深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