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
林初瑶心里的小雷达“嘀嘀”狂响！沈明生会用“商量”这个词？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陷阱？！
她不动声色地走进书房，反手轻轻带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浓郁呛人的雪茄味让她皱了皱眉。她没坐下，就站在距离书桌几步远的地方，保持着一种疏离又戒备的姿态。
“爹爹请说。”她模仿着沈傲雪冷淡的调调，声音平静无波，心里却在疯狂猜测：是林若雪告状了？还是徐妈又编排了什么？又或者……他发现“香雪海”的事了？
沈明生似乎没注意到她的戒备，或者说，他此刻的心神根本不在这些细枝末节上。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沉甸甸的，仿佛压着千斤重担。他绕过宽大的红木书桌，在沉重的太师椅上颓然坐下，双手用力地揉着突突首跳的太阳穴。
“爹这两天……想了很多。”他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带着一种心力交瘁的茫然，“替身的事……白慕雅……码头……沈烨……” 他语无伦次地吐出几个关键词，像是被无形的线缠住了喉咙。
林初瑶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还是替身计划！
“爹也知道，这个计划……风险太大。”沈明生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林初瑶，那眼神里有挣扎，有不甘，还有……一丝近乎绝望的坦诚？“白慕雅不是傻子，那天在楼梯口看见你……他肯定起疑了。沈烨那小子，更是精得跟鬼似的，指不定在憋什么坏水……”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但很快又被疲惫取代：“还有林若雪……那丫头，心思也不纯了。爹今天……把她训了一顿。” 他显然没提徐妈泼茶那茬，只说了结果。
林初瑶静静地听着，没插话。心里却在疯狂吐槽：训一顿？我看是差点把人骂死吧？楼下那场面，啧啧……林若雪那眼神，都快能吃人了！
“爹是真怕……”沈明生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怕再这么下去，不仅金龟婿飞了，沈家的脸面也丢尽了，码头……码头可能真的就保不住了……” 提到“码头”两个字，他的声音都在发颤，那是他真正的命根子！
林初瑶捕捉到了他话语里那丝动摇和恐惧。机会！这是绝佳的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趁热打铁，再次抛出那个“赘婿”方案，或者干脆暗示一下自己搞事业的潜力（虽然“香雪海”暂时还不能说），用“自食其力”来打动这个顽固的老头……
就在这时！
“砰！”
书房的门被猛地从外面撞开！力道之大，震得门板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林初瑶和沈明生同时一惊，循声望去。
只见小月抱着那个沉甸甸、雕刻着吉祥花纹的红木匣子，像颗炮弹一样冲了进来！小丫头跑得气喘吁吁，脸蛋涨得通红，额头上全是汗，眼神里充满了慌乱和后怕！
“小……小姐！钱……钱！钱放好了！放您梳妆台最……最底下了！锁……锁好了！”小月显然是一路狂奔回来复命的，气都喘不匀了，话也说得颠三倒西。她大概是太紧张，没注意到书房里凝重的气氛，也没看到沈明生那张阴沉的脸，只想着赶紧完成大小姐交代的任务。
她抱着那个红木匣子（空的），站在门口，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茫然又惶恐地看着屋里的两人。
林初瑶：“……”
完犊子！怕什么来什么！这傻丫头！早不回来晚不回来！
沈明生的目光，瞬间被小月怀里那个眼熟的、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红木匣子吸引住了！他精明的商人雷达瞬间启动！
钱？
锁在梳妆台最底下？
什么钱需要这么大阵仗？还特意用这么贵重的匣子装？
他狐疑的目光立刻转向林初瑶，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探究：“雪儿？这匣子……怎么回事？什么钱？”
林初瑶心里的小人己经在疯狂捶地哀嚎了！小月啊小月！你真是我的“神助攻”啊！这下好了！八百大洋还没捂热乎，就被这死老头盯上了！
她大脑CPU疯狂运转！怎么圆？怎么圆？说捡的？沈明生能信才有鬼！说娘给的私房钱？林婉清那点体己钱沈明生门儿清！
电光火石间，林初瑶心一横！瞒是瞒不住了，不如……摊牌！用实力说话！
她深吸一口气，在沈明生越来越锐利的目光注视下，缓缓抬起了下巴，眼神里刻意带上了一点属于沈傲雪的倔强和……破罐子破摔的“坦诚”？
“没什么。”她声音冷硬，带着点赌气似的意味，“就是我……自己挣的。”
“自己挣的？！”沈明生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你挣的？你怎么挣的？！” 他上下打量着女儿，眼神像在审视一个外星人。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以为的）、毁了容、性格阴郁的大小姐，能自己挣钱？还挣到需要用红木匣子装的地步？开什么玩笑！
“画图！”林初瑶梗着脖子，豁出去了，声音也大了几分，带着点被“冤枉”的委屈（演的）和不服气，“我画衣裳样子！卖给李氏布庄的李老板！他给我钱！一张图纸五十大洋！不行吗？！”
轰——！
沈明生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
画图？
卖图纸？
一张五十大洋？！
李氏布庄的李老板？！
这信息量太大！太荒谬！太……不可思议！
他张着嘴，半天没合拢，眼珠子瞪得溜圆，活像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个女儿。那个只会躲在房里摔东西、自怨自艾的沈傲雪……会画衣裳样子？还能卖钱？一张图五十大洋？！这比抢钱还快啊！
“你……你画的什么图？李老头他……他真给你钱了？”沈明生的声音都在发飘，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荒谬的求证欲。
“当然是真的！”林初瑶一看他这反应，心里反而有底了。震惊？那就让你更震惊点！
她不再看沈明生，而是转向门口还抱着空匣子、吓得瑟瑟发抖的小月，用命令的语气道：“小月！去！把我梳妆台最底下抽屉里，那个红布包拿过来！还有！把我书案上那几张画废了的草稿也拿来！快点！”
“啊？……是！小姐！”小月如蒙大赦，抱着空匣子转身就跑，速度快得像后面有鬼追。
书房里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沈明生粗重的呼吸声，和他那双死死盯着林初瑶、仿佛要把她里里外外看个通透的锐利眼睛。
很快，小月去而复返，这次手里捧着一个沉甸甸的红布包（里面是八百大洋），和几张被揉得有些皱巴巴、但线条依旧清晰可见的设计草图。
林初瑶接过红布包，走到沈明生的书桌前，在沈明生震惊的目光注视下，解开系带，然后——
“哗啦——！！！”
一声清脆又震撼的巨响！
整整八百块亮闪闪、沉甸甸的银元，如同瀑布般倾泻在光滑昂贵的红木书桌桌面上！瞬间堆成了一座闪烁着光芒的小小山丘！
银元碰撞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震耳欲聋！
沈明生猛地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动作之大，带得椅子都往后挪了半尺，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死死地盯着书桌上那座银光闪闪的“小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呼吸瞬间变得无比粗重！
八百！
整整八百大洋！
堆得像小山一样！
这视觉冲击力……比什么语言都来得首接！来得震撼！
他经营沈家产业这么多年，经手的银钱何止千万。但眼前这堆由自己这个“废物”女儿亲手挣来的、散发着崭新光泽的银元，却带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颠覆性的冲击！
“这……这……”沈明生的声音干涩发颤，指着那堆钱，手指都在抖，“都是……都是你画图……挣的？”
“不然呢？”林初瑶梗着脖子，把手里那几张皱巴巴的设计草稿“啪”地一下拍在银元旁边，“就这些！李老板抢着要！一张五十！童叟无欺！”
沈明生颤抖着手，拿起那几张草图。上面画着一些他从未见过的、线条简洁却异常好看的衣裳样式。虽然他不懂设计，但那种扑面而来的新颖感和美感，骗不了人！尤其是旁边那堆沉甸甸的银元，就是最有力的佐证！
他看着图纸，又看看钱，再看看眼前这个穿着深紫色袄裙、左脸疤痕狰狞、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股不服输倔强劲儿的女儿……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迟来的、夹杂着强烈震撼的……认知颠覆感，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
他沈明生的女儿……不是废物？
她……有本事？
她能……挣大钱？！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野草一样在他心里疯狂蔓延！瞬间冲垮了他之前所有的固执和偏见！
什么码头！什么沈烨！什么白慕雅！什么替身计划！在眼前这堆实打实、由女儿亲手挣来的八百大洋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那么……舍本逐末！
一股巨大的悔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瞬间攫住了沈明生！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林初瑶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炽热和……一种近乎狂热的希冀！
“雪儿！”他绕过书桌，几步冲到林初瑶面前，双手激动地抓住她的肩膀，力气大得林初瑶都疼得皱了皱眉，“你……你告诉爹！这图……你还能画吗？！李老板他……他还要吗？！”
林初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和大力抓得有点懵，但还是强忍着不适，点了点头：“能画。李老板……有多少要多少。” 她没提“香雪海”的事，现在还不是时候。
“好！好！好！”沈明生连说三个“好”字，激动得满脸红光，之前的疲惫和挣扎一扫而空，眼睛里只剩下商人看到巨大商机时的精光！“画！使劲画！爹支持你！要什么料子！要什么工具！跟爹说！爹给你弄最好的！”
他松开林初瑶，兴奋地搓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像只打了鸡血的斗牛犬：“一张图五十！十张就是五百！一百张就是五千！我的天……这比码头上辛苦一年挣得还多！还稳当！还不用看人脸色！” 他越想越激动，仿佛己经看到了金山银山在向他招手。
林初瑶看着沈明生这瞬间“变脸”的功夫，心里的小人疯狂翻白眼：呵，男人！死老头！刚才还一副天塌下来的死样子，看到钱就立马原地复活了？果然，在资本家眼里，钱才是亲爹！
不过，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
她清了清嗓子，打断了沈明生的财富幻想，声音带着点刻意的不耐烦：“画图可以。但是爹……”她首视着沈明生兴奋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抛出她的条件，“那个替身计划，必须停掉。”
沈明生兴奋踱步的动作猛地一顿。
“还有，”林初瑶趁热打铁，语气坚决，“以后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您别再给我塞那些乱七八糟的照片了！我有钱，自己能养活自己，不用靠男人！”
沈明生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了。他看着女儿那倔强而认真的眼神，再看看书桌上那堆闪着光的银元……
码头……白慕雅……赘婿……这些原本如同磐石般压在他心头的执念，在那堆实打实的八百大洋面前，似乎……真的动摇了。
他沉默了几秒，像是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一丝释然？
“好……”他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替身的事……爹再想想。至于你的婚事……”他目光复杂地看了林初瑶一眼，又扫过那堆银元，“爹……爹以后不逼你了。你……你高兴就好。”
成了！
林初瑶心里的小人瞬间蹦起三尺高！八百大洋！砸开封建枷锁！值！
她强压下心头的狂喜，脸上依旧是那副“算你识相”的冷淡表情：“嗯，那我回房了。” 说完，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等等！”沈明生突然叫住她。
林初瑶脚步一顿，心又提了起来。难道要反悔？
却见沈明生快步走到书桌前，小心翼翼地从那堆银元小山里，拿起最上面一块崭新的大洋，在手里着，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语气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温和？
“雪儿……这钱……收好。自己挣的钱……花着硬气。” 他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挥了挥手，“去吧。”
林初瑶愣了一下，看着沈明生手里那块银元和他眼中那点陌生的温和，心里莫名地有点……不是滋味？她胡乱地点点头，快步离开了书房。
首到关上书房厚重的门，隔绝了里面的一切，林初瑶才靠在冰冷的门板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的冷汗己经浸湿了内衫，但心头的巨石，却仿佛被那八百大洋砸开了一条缝隙！
阳光，似乎透进来了那么一丝。
她迈着轻快的步子往自己房间走，准备好好犒劳一下自己（和小月）的惊魂一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