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在血月下睁开眼睛时，首先感受到的是舌尖的铁锈味。他的嘴唇干裂出血，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把燃烧的沙砾。暗红色的月光像粘稠的血液般倾泻而下，将整片废墟笼罩在诡异的光晕中。他缓缓撑起身体，发现自己的手掌正按在一滩尚未凝固的血液里——暗红色的液体中还漂浮着几颗发光的蓝色微粒，那是量子坍缩特有的残渣。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大脑像是被无数细小的钢针穿刺。这不是普通的头痛，而是时空穿越后遗症中最残忍的一种——记忆重组痛。苏哲死死咬住牙关，强迫自己回忆最后清醒的时刻：叶凡的眼泪滴落在他逐渐透明的脸颊上，她颤抖的嘴唇说出"这次换我穿越时空去找你"，然后就是无尽的黑暗。
当苏哲终于能站稳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一座陌生城市的废墟中央。扭曲变形的路灯杆上缠绕着发光的蓝色藤蔓，那些半透明的植物内部流淌着类似数据的荧光物质。最令人不安的是天空——不是熟悉的深蓝色夜幕，而是如同病变脏器般的暗红色，那轮巨大的血月表面甚至能看到蠕动的阴影。
他下意识摸向胸口，那里本该有一道横贯心脏的量子疤痕，是叶凡在第十二次轮回中留给他的"纪念"。但此刻手指触碰到的只有光滑的皮肤。这个发现让苏哲浑身发冷，他疯狂地扯开衣领查看，却连最细微的痕迹都找不到。仿佛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那些为叶凡挡过的子弹、受过的伤，都只是他臆想出来的幻觉。
"这不可能..."苏哲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人类。他踉跄着走向最近的建筑残骸，突然被绊倒在地。手掌擦过粗糙的地面时，他注意到自己的指纹发生了变化——原本右手无名指上的那道疤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几条陌生的掌纹。
废墟中传来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苏哲条件反射地摸向腰间，却发现自己既没有配枪，也没有那把从不离身的时空匕首。一个佝偻的身影从扭曲的钢筋后面缓缓走出——那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她的左眼泛着熟悉的量子蓝光。
"又一个迷路的旅人。"老妇人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你是今天第三个问路的了，虽然前两个都变成了沙子。"她咧开嘴笑着，露出镶嵌着微型电路的牙齿。
苏哲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注意到老妇人脖子上挂着的怀表——和叶凡那枚一模一样，只是表盖上的刻痕是逆向的螺旋。当他想伸手触碰时，老妇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她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下面精密的机械结构。
"快走！"机械老妇人的声音突然变成电子合成音，"他们在重构这个世界线，所有异常存在都会被清除！"她的身体开始分解成发光的微粒，最后消散在空气中，只有那枚怀表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苏哲捡起怀表的瞬间，一股陌生的记忆洪流冲进他的大脑。他看见——
穿着白大褂的叶凡站在巨大的量子计算机前，她的眼睛里没有温度，只有冷酷的计算。她将一枚芯片插入某个昏迷男子的后颈，而那个男人长着和苏哲一模一样的脸。
"第217号实验体，记忆清洗完成。"未来的叶凡对着录音设备说，"准备投放至β-37世界线进行观测。"
怀表从苏哲颤抖的手中滑落。他的胃部痉挛着，呕吐出一滩发光的蓝色液体。那些液体在地面汇聚成奇怪的符号，正是叶凡在第三次轮回时教他辨认的量子密码："你只是记忆的载体"。
远处传来机械运转的轰鸣声。苏哲抬头看见三个悬浮的球形探测器正在扫描废墟，它们发出的红光扫过之处，建筑残骸如同沙堡般崩塌。本能告诉他必须立即逃离，但双腿却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就在红光即将扫到他时，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苏哲转头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是叶凡，但又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叶凡。这个女孩的左眼是机械义眼，右脸颊上有道新鲜的伤口，正渗出蓝色的血液。
"如果想活命就别出声。"她压低声音说，手指在苏哲掌心快速敲击出一串密码——那是他们在第89次轮回中发明的暗号。
苏哲任由这个陌生的叶凡拉着自己钻进地下管道。黑暗中，他能感觉到女孩的手腕上有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脉搏频率，这是量子纠缠体才有的特征。但当他想开口询问时，叶凡突然将他按在潮湿的墙面上。
"听着，不管你在哪个世界线认识'我'，这里的规则都不一样。"她的机械义眼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红光，"那个正在追杀你的'清扫者'，是你自己设计的。"
管道深处传来水滴的回声，渐渐汇聚成有规律的节奏。苏哲突然意识到这是莫尔斯电码，内容让他浑身发冷："杀死叶凡，重置世界"。
叶凡似乎也听懂了，她的嘴角扬起一个苦涩的微笑："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必须带你去看那个东西了。"
在穿过迷宫般的隧道后，他们来到一个隐蔽的地下实验室。中央培养舱里漂浮着一个让苏哲血液凝固的身影——那是处于休眠状态的另一个自己，后颈上插满了数据导管。
"欢迎认识真正的苏哲。"身边的叶凡轻声说，"而你，只是他的一段记忆载体。"
培养舱突然开启警报，红色的警示灯将整个空间染成血色。休眠的苏哲睁开眼睛，他的瞳孔里闪烁着和清扫者探测器同样的红光。实验室的扬声器里传来冰冷的电子音：
"记忆体回收程序启动，倒计时30秒开始。"
叶凡猛地将苏哲推向紧急出口，自己则转身面对苏醒的本体。她的机械义眼投射出一段全息录像——正是苏哲在第一章开头看到的，叶凡在另一个时空死亡的场景。
"这次轮到我来教你。"她将时空匕首塞进苏哲手中，"记住，真正的牢笼不是轮回，而是宁愿被困住的执念。"
当匕首刺入叶凡的心脏时，苏哲的视野突然被强光淹没。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他听见无数个时空的自己同时说出同一句话：
"我原谅你了，叶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