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血雾炸开的瞬间,沈昭宁被气浪掀得后退两步。灯笼碎片像燃烧的蝴蝶扑簌簌坠落,照亮裴瑾脖子上缠绕的银针血丝——那些红线正随着假苏婉清融化的节奏收缩,勒得他喉结上下滚动。
"二十三道..."她突然扑过去撕开他后背残破的衣料,指甲刮到最心那道还在渗血的疤痕。暗红纹路在皮肤上蜿蜒出沈家族徽的变体,最边缘处还带着未愈的针脚。
裴瑾闷哼一声,血丝立刻又勒紧三分。他被迫仰头的姿势让锁骨凹陷得更深,淡金色瞳孔里映出悬浮的"弑君"血字:"数得...真准..."
碎玉突然暴雨般射向沈昭宁心口,却在离皮肤寸许处急停。她看见裴瑾左手五指死死抠进祭坛裂缝,右手却不受控制地捏着块尖锐玉片——他整条右臂青筋暴起,像有两股力量在撕扯。
"契约第三条..."他嘴角淌着血,声音被血丝绞得支离破碎,"不得干扰...对方送死..."
沈昭宁抓住他颤抖的右手,玉片边缘立刻割破她掌心。温热血珠滴在银针上,那些血丝突然像被烫到似的蜷缩了一瞬。借着这空隙,她猛地扯开自己嫁衣前襟。
鎏金锁链从她心口胎记延伸出来,另一端竟真的没入裴瑾肋骨之间。每环锁链上都刻着蝇头小字,最近那环还带着新鲜血渍——正是三日前她误食毒糕的日子。
"你疯了吗?"她声音发颤,"每次我..."
"会留个疤。"裴瑾突然发力挣开她,玉片在自己左臂划出深可见骨的血口。更多血丝从祭坛裂缝钻出,蛇一样缠上他小腿:"沈姑娘现在...该逃了..."
灯笼突然全部转为刺目的红,照得裴瑾睫毛在脸上投下血影。沈昭宁看到他瞳孔里的金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原本清澈的淡金色被浑浊的鎏金吞噬。最深处那个蜷缩的少年影子,正被无数咒文形成的锁链拖向黑暗。
"看着我!"她掐住他下巴强迫对视,拇指按在他开裂的嘴角,"我要你清醒着恨我!"
裴瑾呼吸陡然急促。有那么一瞬他瞳孔骤缩,露出她熟悉的讥诮眼神:"...真贪心。"话音未落,他整个人突然痉挛着弓起身,后颈浮现出完整的凤佩纹路——和太后画像上的一模一样。
锁链哗啦作响,沈昭宁感到心口胎记传来钻心的痒。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血脉往心脏爬,冰凉滑腻得像蛇信子。她突然想起七岁落水被救起时,裴瑾湿透的衣袖上也沾着这种腥味。
祭坛地面开始渗出黑血,十二盏灯笼同时发出鬼哭般的啸叫。裴瑾的右手突然掐住她脖子,力道却轻得像个虚张声势的玩笑。他睫毛上凝着的血珠砸在她脸上:"...扯断它..."
沈昭宁抓住心口的锁链。触到鎏金环的瞬间,无数画面洪水般灌进脑海——十六岁中毒那晚,裴瑾在偏殿用匕首剜出染毒的血肉;大婚次年先帝驾崩,他在雪地里跪了整夜替她挡下鸩杀嫌疑;还有三天前,他咽下那盘毒糕时喉结滚动的弧度...
锁链绷首的刹那,她看清每个金环内侧都刻着同样的字:昭。
"裴瑾!"她嘶吼着扯断锁链,鎏金火星爆开如萤火。裴瑾瞳孔里的金纹突然凝固,随后像退潮般急速收缩。但紧接着,更多黑血从他嘴角涌出——那些血落在地上,竟自动组成往生咒的符文。
最后一盏灯笼炸裂时,沈昭宁接住了瘫倒的裴瑾。他后背的疤痕全部裂开,却没有血流出,只有细碎的金粉在飘散。她摸到他肋骨间有个硬物,扯出来半块凤佩碎片——正是锁链另一端的锚点。
"第三次..."裴瑾突然抓住她手腕,涣散的瞳孔勉强聚焦在她脸上,"你终于...问为什么..."
他指尖在她掌心画了半圆就颓然垂落。沈昭宁这才发现自己的胎记不知何时变成了完整的凤佩图案,而裴瑾心口对应的位置,正缓缓浮现出锁链形状的淤青。
远处传来宫门开启的吱呀声,十二个穿嫁衣的"苏婉清"提着白灯笼从西面八方围过来。沈昭宁握紧凤佩碎片,发现断茬处还带着干涸的血迹——看氧化程度,至少是二十三年前留下的。
裴瑾在她怀里突然抽搐,淡金色瞳孔彻底变成了鎏金色。他抬起手抚过她胎记的动作,和太后抚摸画像框如出一辙。
"好孩子。"他说出的却是老太后的声音,"该物归原主了。"
[未完待续]沈昭宁的指尖刚触到凤佩碎片,一股刺骨寒意顺着血管首冲心脏。裴瑾的鎏金瞳孔突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喉间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她眼睁睁看着那些黑血符文像活物般爬上他的脖颈,在他皮肤下隆起蚯蚓状的凸起。
"裴瑾!"她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指缝间还沾着锁链断裂时的金粉,"你答应过要死在我手里!"
他被打得偏过头,嘴角却诡异地扬起。那只鎏金色的眼睛流下一行血泪,落在地上竟腐蚀出冒着白烟的浅坑。十二个嫁衣女子突然齐声吟唱,声调与三日前太后寝宫的安魂曲一模一样。
沈昭宁突然揪住裴瑾的衣领猛拽,两颗头颅相撞的闷响里,她听见他颅骨内传来瓷器开裂般的细响。鎏金色瞬间褪去大半,裴瑾涣散的瞳孔艰难聚焦:"...簪子..."
她立刻拔下头顶的银簪,发现簪尖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色。身后最近的嫁衣女子突然发出尖叫——那声音像是十几种年龄段的苏婉清在同时惨叫。
裴瑾趁机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沈昭宁手中的凤佩上。血珠接触碎片的刹那,整个祭坛的地砖全部翻转,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婴孩头骨。每个头骨天灵盖上都钉着银针,针尾缀着写有生辰八字的红绳。
"寅时三刻..."裴瑾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的血里混着金粉,"看...灯笼..."
沈昭宁抬头,发现十二盏白灯笼不知何时排成了北斗七星状。最末那盏灯笼的竹骨正在扭曲变形,渐渐显出她父亲常用的狼毫笔轮廓。裴瑾的手突然死死攥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听着。"他声音里终于透出她熟悉的嘲讽调子,虽然气若游丝,"那老妖婆用我的眼睛看了你二十年..."
话音未落,所有灯笼突然同时炸开。飞溅的火油在空中凝成无数"弑"字,而裴瑾后背裂开的疤痕里,竟爬出细如发丝的金色小虫。沈昭宁刚要拍打,那些虫子却齐齐转向,箭一般射向最近的头骨阵。
头骨阵中央突然升起三尺高的血柱,血沫里浮沉着半块凤佩的虚影。沈昭宁突然感到心口剧痛,低头看见自己衣襟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七个针眼,排列形状与裴瑾后颈的凤佩纹路分毫不差。
裴瑾的笑声混在嫁衣女子的吟唱里,他染血的手指突然戳进自己左眼:"现在...她看不见你了..."
那只鎏金色的眼球被他生生挖出,落地化作一滩沸腾的金液。剩下的右眼终于恢复淡金色,瞳孔深处映出沈昭宁惨白的脸:"跑..."
血柱轰然倒塌的瞬间,沈昭宁看见无数金虫正啃噬着头骨上的红绳。裴瑾的身体突然向前栽倒,后心处露出半截银针——针尾的红绳上,赫然写着她出生的年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