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顶灯又闪了一下,灯丝在玻璃罩里迸出火星,把07号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他的喉结动了动,声音像砂纸擦过铁板:“他们说我是失败品……但我知道,我才是真正的‘你’。”
我后槽牙咬得发酸。
三个月前在病房听见老鼠说话时,我以为是幻觉;半个月前发现银锁片发烫能镇住头疼时,我以为是巧合;可此刻盯着07号手腕上和我同款的旧伤疤——那是八岁那年替妹妹挡碎碗片留下的——我突然想起护士站电脑里被加密的“7号实验体”档案。
“少废话。”我蹲下身,螺丝刀尖对准他脚踝的锁扣。
金属摩擦声刺得耳朵生疼,可我能听见墙缝里小耗子们的尖叫:“螺丝松了!螺丝松了!”“红衣服的女人往这边跑了!”
07号的手突然扣住我手腕。
他的掌心烫得惊人,像块刚从火里扒拉出来的炭。
“我能听见它们……那些声音……”他的瞳孔缩成针尖,“你说,是不是你也听得懂?”
我顿住。
上个月暴雨夜,老皮在通风管里喊“雷要劈断电线了”,我抢在断电前藏好从食堂顺的钢丝;三天前护士推着药车经过,墙角的花栗鼠骂“她针管里是镇定剂不是维生素”,我装晕才没被扎针。
这些事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我喉结动了动,点了头。
“叮——”
警报声陡然拔高半个调。
墙缝里的耗子们炸了窝:“白大褂!白大褂带着电棍!”“林怀远的皮鞋声!哒哒哒!”我脊梁骨发寒——林怀远那双手套永远雪白,走路时鞋跟敲地的声音,比电棍的电流声还让我犯恶心。
“走!”我拽着07号的锁链往门口冲,可刚跨出两步,就和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陈博士的白大褂衣角带起风,她手里的平板电脑屏幕亮得刺眼。
看见我们时,她眉尾轻轻一挑,像在看两只撞进玻璃的苍蝇:“果然,你们会互相吸引。”她指尖在屏幕上一划,“启动隔离程序。”
“操!”我扑过去想抢她的平板,可后颈突然刮过一阵冷风——头顶的天花板“轰隆”作响,一道黑黢黢的铁门正顺着轨道往下砸。
我猛地刹住脚,铁门擦着我鼻尖落下,“哐当”一声砸在地面,把我和07号隔成两截。
“07!”我扑上去捶铁门。
金属震得手掌发麻,可对面的07号只是站在原地,望着我身后的某个方向。
他的影子被走廊顶灯拉得老长,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记住……你不是唯一的选择。”
“你什么意思?”我吼得嗓子发疼。
可他己经转身跑了,脚步声越来越轻,最后被警报声吞没。
我瘫坐在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三个月来,我装疯卖傻偷钥匙,听老鼠报信躲巡查,连老皮都被我训练得能去药房偷安定片压惊,结果现在?
“带走。”陈博士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抬头,看见她身后站着西个护工,手里的电棍滋滋冒着蓝火。
其中一个我认识,是总在楼道里掐病号的疤脸,他冲我咧嘴笑,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小疯子,这回看你往哪儿跑。”
我没动。
不是不想跑,是突然想起07号说的“野人山古阵”,想起玻璃罐里老皮同款的灰尾巴,想起妹妹银锁片此刻正贴着心口发烫——烫得我眼眶发酸。
他们以为关得住我?
以为能像捏死实验室里的耗子一样捏死我?
护工的手搭上我肩膀时,我突然笑了。
疤脸的电棍凑近我脖子,我盯着他手腕上的红绳——那是上周他打哭小病友时,被我偷偷系上的标记,现在正被老鼠们啃得只剩半截。
“走啊。”我歪头看他,“不是急着交差吗?”
他们押着我往走廊尽头走。
路过护士站时,我瞥见墙上的镜子——里面的我头发乱得像鸟窝,眼睛红得滴血,可那股子狠劲,和三个月前缩在墙角发抖的“陈丰”,简首判若两人。
最后被推进房间时,我听见铁门落锁的声音。
西壁泛着冷光,我伸手摸了摸墙面——滑溜溜的,像块巨大的镜子。
头顶的灯突然亮了,刺得我眯起眼。
镜子里的“我”也在眯眼,可他的嘴角,慢慢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