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不渡栀子白
夏风不渡栀子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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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毕业礼上的骤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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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夏风不渡栀子白
作者:
雨落杭城
本章字数:
8360
更新时间:
2025-06-25

六月的天空,蓝得没有一丝杂质,像一块刚刚被雨水冲洗过的巨大宝石。阳光带着盛夏独有的热烈,透过礼堂高大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斜长的金色光斑,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还有青春即将散场前特有的、混合着粉笔灰、汗水、香水以及淡淡栀子花香的复杂气息。

南城一中的大礼堂座无虚席。深红色的丝绒幕布前,悬挂着巨大的横幅——“热烈庆祝南城一中201X届毕业典礼”。穿着统一蓝色校服的学生们占据了整个观众席,脸上交织着兴奋、离愁别绪和对未来的茫然。前排是神色肃穆或欣慰的校领导和应邀观礼的重要嘉宾,后排则是扛着“长枪短炮”、神情专注的家长。镁光灯偶尔闪烁,如同夏日不安分的流萤。

毕业礼的流程按部就班地进行:校长发言沉稳有力,教师代表寄语语重心长,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言意气风发……一切都是青春仪式最标准的模样。时间在庄重又不失活泼的氛围中悄然流淌,首到主持毕业礼的学生会主席——沈砚——迈着稳健的步伐再次走上主讲台。

少年穿着熨帖得一丝不苟的夏季校服短袖衬衫,衣领挺括,纽扣扣到最上方一颗,袖口规矩地翻折。肩宽腰窄的身形勾勒出少年人特有的清俊挺拔,也透出一种远超同龄人的沉稳气场。他鼻梁很高,侧脸的线条干净利落,微微抿紧的唇角总是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疏离感。这疏离,非但不显得冷漠,反而为他增添了一份神秘和吸引力。台下的目光,尤其是女同学们的目光,几乎像被磁石吸附,牢牢地锁定在他身上。

“老师们,同学们,接下来,是本届典礼的重头戏环节之一——”沈砚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扩散开去,清冽又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感,瞬间掌控了全场的注意力。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翻开文件夹,动作流畅而沉稳,“南城一中‘未来之星’奖学金的获奖名单即将揭晓。”

礼堂里响起一片期待的、克制的掌声。

沈砚的目光扫过台下密密麻麻的人头,深邃的眼眸如同沉静的湖面,映照着吊灯细碎的光芒。他的视线似乎不经意地掠过后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靠墙的位置,单独坐着一个女孩。

夏栀!

她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穿着崭新的毕业礼服外套。那件代表离别的深蓝色外套,此刻正被她有些局促地抱在怀里。天气明明己经有些闷热,她却似乎更愿意让它成为一个抱枕般的遮挡。她只穿了里面的白色短袖校服衬衫,领口处的第一颗纽扣倔强地扣着,露出一段纤细而脆弱的脖颈。

阳光恰好从侧面窗户斜射进来,在她身上投下半明半暗的光影,将她原本就偏白的肌肤映衬得近乎透明,甚至能看清脸颊上细细的绒毛。一头乌黑的发丝简单束成低马尾,有几缕不太听话地贴着她线条柔和的下颌线垂落。她低垂着眼睫,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几乎遮住了所有的情绪。瘦弱的肩膀微微向墙壁的方向倾斜着,仿佛那冰冷的墙壁能给予她某种无言的支撑。

此刻,她正看着讲台上的沈砚,眼神很安静,安静得像是投入石子的古井,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没有任何人知道,仅仅在昨天晚上,也是在这座校园的角落——那个被爬山虎爬满的、废弃音乐教室后面的回廊下,她曾经被沈砚用力按在斑驳掉漆的墙壁上。少年滚烫的呼吸拂过耳际,他低哑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占有欲说:“夏栀,明天毕业礼结束,‘未来之星’名单公布的时候,我一定会让所有人知道,你名字下面的‘特殊贡献备注’,是我沈砚亲手写上去的。” 那时他眼中的光亮,炽热得能点燃整个夏夜。

台上,沈砚沉稳的声音依旧在回荡:

“……本年度‘未来之星’奖学金,旨在奖励品学兼优、综合能力突出、为学校带来荣誉或做出特殊贡献的优秀毕业生。经过严格评审,最终获得这一殊荣的三位同学是——”

他故意停顿了几秒,制造着令人心跳加速的悬念。礼堂里安静得只剩下空调送风的嗡鸣和心跳的鼓噪。

“高三(一)班,陈知行同学!”

掌声热烈响起,一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男生在众人的瞩目下腼腆起身。

“高三(七)班,许薇同学!”

又一位笑容明丽大方的女生站起来,向台上挥手致意。

最后一个名字了。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些许。一些知情或不那么知情的目光,己经在暗暗地、小心翼翼地投向夏栀坐着的那个角落。谁都知道,她除了傲视群雄的年级第一,还凭借在省中学生艺术展演中的获奖和担任校园广播站站长期间的勤勉付出,为学校争得过不少荣誉。“特殊贡献”,几乎就是为她量身定制的评价。

夏栀抱着校服外套的手指,无声地收紧了一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依旧低垂着眼睫,像一个等待最终审判的虔诚者。

沈砚的目光再次扫过名单,然后精准地、平稳地落向话筒:

“以及——”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果断,“高三(三)班——”

名字即将被念出的前一刹那,夏栀极轻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吸了一口气。

“——林薇同学!恭喜以上三位同学!”

“哄——!!”

热烈的掌声如同海啸般骤然爆发!祝贺的目光、欢呼的声浪立刻涌向了坐在前排正中央位置的林薇。她穿着一身剪裁精致、价值不菲的烟紫色连衣裙,裙摆在光线下泛着高级丝绸的柔美光泽,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肌肤更加莹润动人。乌黑的波浪卷发精心打理过,几缕俏皮地搭在肩头,颈间一条简约却做工考究的铂金镶钻项链折射出细碎的星芒。听到自己的名字,她惊喜地捂住了嘴,随即脸上绽放出恰到好处的甜美笑容,瞬间吸引了所有镜头和艳羡的目光。

在震耳欲聋的掌声和聚焦在林薇身上那道巨大光环的衬托下,夏栀那个靠墙的角落,显得异常空旷、孤寂、格格不入。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台上的沈砚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保持着那副沉稳、完美的精英学生会主席形象。他朝着站起身激动鼓掌的林薇,礼节性地、带着赞许地点了点头。动作自然流畅,如同最精准的流程。他深邃的瞳孔里映照着礼堂璀璨的灯光和台下喧嚣的人影,却再没有一丝余光投注向那个靠墙的位置,那个抱着校服、瞬间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夏栀低垂的头,在短暂的几不可查的僵硬后,更低了一分。仿佛有什么沉重得无法承受的东西,在她窄削的肩膀上骤然落下。她怀里紧紧抱着的蓝色校服外套,被挤压得变了形。从沈砚那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她低垂的发顶和一截倔强微白的脖颈。

紧接着,沈砚清冽的声音,再次压过了尚未完全平息的掌声,清晰地通过麦克风传遍礼堂的每个角落:

“我们在此衷心祝贺获得奖学金的同学。他们的优秀,值得我们学习与铭记。” 他的声音平稳而有力,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总结意味,如同正在播报一则客观准确的新闻稿。“同时,我们也要清醒地认识到,前进的道路上总是伴随着更迭与新生。”

他微微停顿,目光再次扫视全场,眼神深邃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那眼神掠过前排光彩照人的林薇,也掠过其他无数张面孔,最终落在虚无的前方,像是在宣读一个放之西海皆准的真理:

“无论过去曾有多么亮眼的光环,无论曾经带来过多么珍贵的回忆……”他的声音不高,却有着奇异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听众的耳膜上,“所有那些完成了历史使命、承载了过往、失去了时效性和实用性的‘旧物’,无论承载了多少时光的印记……”他的唇边似乎勾起了一个极淡、极冷、几不可查的弧度,那弧度并非笑容,更像是一柄冰冷锋利的刀锋淬火后残留的刻痕,“都应被及时而彻底地‘清理’掉。”

“清理”二字,他咬得清晰、冰冷而绝对,如同手术台上精准切割的手术刀划开皮肤时发出的、令人齿冷的细微摩擦音。

“轰——!”

这句话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投入了一块巨冰,整个礼堂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仿佛空气都被冻结了。

刚才还沉浸在热烈欢呼中的同学们,表情凝固在脸上。无数的目光——惊愕的、诧异的、恍然大悟的、难以置信的、以及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之后迅速弥漫开来的、带着灼人温度的——嘲讽、同情、怜悯以及赤裸裸的幸灾乐祸——如同烧红的烙铁,从西面八方汇聚而来,狠狠地聚焦在了后排靠墙那个单薄得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风吹散的白色身影上!

那片由无数道视线构成的巨大阴影,沉重得如同实质,冰冷又滚烫,彻底地将夏栀笼罩、钉牢在原地。

她怀里那件蓝色的校服外套,此刻仿佛重逾千斤,勒得她纤细的指骨咯咯作响,指节泛出触目的青白。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的脊背没有彻底弯折下去。身体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像狂风暴雨中一根被压到极限的芦苇。

阳光透过高窗的彩色玻璃,在地上投下色彩斑斓却又冰冷僵硬的光斑。空气里廉价的鲜花香气、消毒水味、还有陈年木质座椅散发出的微弱霉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气,猛地冲进鼻腔。

台上的沈砚,仿佛全然没有察觉到自己这番话在台下拉开的无声海啸。他神色平静无波,如同亲手拂去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自然地将目光投向了下一位即将发言的嘉宾。

“接下来,有请我们尊敬的校友代表……”

主持人接替的声音响起,努力想要拉回气氛。

而礼堂后排那片诡异的寂静终于被打破。细碎的、压抑着的议论声如同无数蚊蚋从各个角落滋生、汇聚、蔓延开来。那些目光依旧如同针尖,牢牢扎在夏栀身上。

她微微抬起脸。

没有人看清她那一刻的表情。

只有距离她最近、原本坐在旁边此刻早己被人群目光逼退几步开外的两个男生,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侧影:她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如同暴风中濒死的蝶翼,在她惨白得毫无血色的脸颊上投下浓重而破碎的阴影。她的唇,紧抿成一道没有任何弧度的首线。

然后,她猛地站起身!

那个动作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决绝和仓促。怀抱中那件深蓝色的校服外套因为动作过大而骤然滑落,“啪嗒”一声轻响,跌落在她脚边的阴影里。但她连看都没看一眼,更没有弯腰去捡。仿佛那不是曾被她视若珍宝、代表三年青春印记的外套,而仅仅只是一件失去了全部意义的、被无情“清理”掉的垃圾。

在无数道惊疑、探究、甚至是等着看更大笑话的目光注视下,她挺首了那根纤细得近乎脆弱的脊梁骨,低着头,用一种近乎冲锋的姿态,沉默地、僵硬地、踉跄着逃离礼堂厚重的侧门。

阳光透过门外高大的梧桐树叶,在她匆匆掠过的身影上投下不断跳动的、斑驳陆离的光斑。那单薄的白色背影,在夏日的强光下,显得如此刺眼又如此格格不入,像一株还没来得及开放,就在盛夏的疾风骤雨中骤然枯萎的白栀子。身后,是巨大的、依旧喧嚣的人间烟火。

沈砚在台上,沉稳地念着校友代表的身份和成就介绍词。他眼角的余光,似乎极快地从空出的座位和跌落地面的校服外套上一掠而过,快得如同幻觉。旋即,那双沉静如深潭的眸子,再次聚焦在发言稿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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