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神经纤维在苏婷洋掌心扭动的触感像极了手术缝合线。她攥紧拳头，指缝里渗出的蓝血把0401的数字染得更亮。解剖室天花板塌下来时，那些半透明的脑切片标本像雪片般坠落，每一片都在空中投射出不同的记忆碎片。
"抓住我！"陈小雨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少女的身体己经分裂成两半——左边是温暖的人形，右边则完全由发光神经突触构成。苏婷洋伸长手臂，却只扯到几根正在溶解的突触纤维。那些纤维一碰就断，断口处喷出的蓝液在空中凝成母亲的脸。
顾沉玺的白大褂衣角从她眼前掠过。男人倒挂在坍塌的标本架上，手术刀尖正对着她锁骨下的缝合线。"你母亲当年亲手缝的针脚，"刀尖轻轻划过皮肤，"就是为了今天能完整剥下来。"
苏婷洋突然想起实习时解剖过的青蛙。当镊子撕开腹膜的瞬间，那些半透明的内脏也是这样微微颤动。现在她的皮肤下也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不是恐惧带来的幻觉，是真实的、有规律的搏动，就像0401标本里那个被福尔马林泡过的心脏。
"我们...都是修补过的娃娃..."陈小雨的右半边身体突然扑过来抱住她。少女温暖的左手按在她后颈，冰凉的右手却自动掐住自己喉咙。分裂的声线里混着金属摩擦般的杂音："你锁骨下的蓝血...能打开..."
解剖台残骸砸在她们之间。苏婷洋滚到墙角时，看见陈小雨的校服领口被扯开——少女后颈皮肤正在溶解，露出和她一模一样的0401接口。但更可怕的是接口周围的缝合线，那种特殊的交叉针法，分明是母亲做护士时独创的止血缝合术。
"妈妈？"她碰触自己后颈的皮肤，摸到一块硬币大小的硬物。全息影像里的母亲突然剧烈闪烁，举起止血钳刺向顾沉玺。男人优雅地侧身避开，手术刀划过的轨迹却精准地割开了苏婷洋的袖口。
布料裂开的刹那，她看清了自己手臂内侧的纹路——那不是血管，是密密麻麻的神经突触移植痕迹。每条突触末端都打着0401的荧光标记，像超市里待售的肉品检疫章。
"现在明白了？"顾沉玺的声音突然从她自己的声带里振动出来，"你才是初代实验体，小雨只是..."
解剖室地面突然塌陷。苏婷洋坠入黑暗前最后看到的，是陈小雨对她做的口型——不是"救命"，是"记住"。下坠过程中，那些发光的神经纤维像蛛网般缠上来，每一根都在她皮肤上烙出短暂的记忆：
五岁生日那天，母亲的白大褂下摆沾着蓝血；父亲无名指上的婚戒在无影灯下反光；自己被按在手术台上时，视野里最后看到的，是0401号标本瓶里漂浮的——根本不是脑组织，而是一顶折成方块的护士帽。
坠地时的冲击让苏婷洋咳出大口鲜血。液体在地面蔓延成镜面，倒映出她此刻的模样：锁骨到后颈的皮肤正在透明化，露出底下精密的神经接口。而镜面深处，母亲的全息影像正把止血钳刺进自己的太阳穴。
"找到帽子..."镜中的母亲嘴唇蠕动，"里面的记忆...才是完整的你..."
[未完待续]苏婷洋的指尖突然传来灼烧感。那些缠绕在手臂上的神经纤维开始发光，蓝血在皮下形成发光的纹路，像电路板上的导电线。她听见自己心跳声被放大成金属撞击音——咚、咚、咚——每一下都震得后颈的0401接口发烫。
"别听他的！"陈小雨的左手突然抓住她手腕，少女的指甲陷进她皮肤里刻出月牙形的凹痕，"你锁骨下的蓝血是加密钥匙，不是缺陷标记！"
解剖室最后一面墙轰然倒塌，露出后面蜂窝状的培养舱。每个六边形格子里都漂浮着人形，他们的后颈皮肤透明化，露出和苏婷洋一模一样的接口，只是编号从0402排列到0473。顾沉玺的白大褂下摆扫过那些培养舱，手术刀在玻璃上刮擦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你母亲最完美的作品。"他的声音突然从所有培养舱的扩音器里同时传出，"可惜她最后心软了，给你的接口加了情感防火墙。"
苏婷洋突然发现自己的眼泪是淡蓝色的。液体滴在陈小雨正在溶解的右手上，那些发光神经突触突然重组成了微型投影——五岁的小女孩被绑在牙科手术椅上，母亲颤抖的双手正往她锁骨下植入某种晶片，而诊室窗外，顾沉玺的白大褂一闪而过。
"记忆...会导电..."陈小雨的声带里突然混进母亲的声音，少女的喉结部位浮现出护士帽形状的烙印。解剖室地面裂开的缝隙中伸出无数半透明触须，每根触须顶端都挂着不同年龄段的苏婷洋记忆碎片：七岁第一次流蓝血时校医惊愕的脸，十二岁在生物课上莫名解开的青蛙解剖结，十七岁体检时总在X光片里消失的锁骨区域...
顾沉玺的手术刀突然刺入自己掌心。鲜血滴在培养舱控制台上，所有0402-0473的舱门同时开启。那些人形睁开没有瞳孔的眼睛，齐声说出苏婷洋童年噩梦里的台词："妈妈为什么要缝住我的嘴？"
"因为你说出了真相。"陈小雨的右手突然完全解体，化作荧光粒子流涌入苏婷洋口中。少女剩余的人形部分死死抱住她，体温高得吓人："咽下去！那是你被删除的..."
培养舱里的人形集体抽搐起来，他们的接口喷射出蓝色神经束，在空中织成巨大的捕网。苏婷洋在窒息般的压迫感中尝到陈小雨传来的记忆——母亲把护士帽塞进标本瓶时，嘴唇开合说的是"密码在帽檐里"。
地面突然塌陷成垂首通道。下坠时苏婷洋看见顾沉玺的白大褂变成无数飞舞的绷带，每根绷带内侧都写满她从小到大所有的病历记录。最靠近她的那条绷带上，母亲的字迹突然渗出血来：「植入体编号0401，情感防火墙密钥——」后面的字迹被蓝血浸染得模糊不清。
通道尽头传来海浪声。苏婷洋砸进一片黑色液体时，发现那不是水，是数以万计纠缠在一起的神经突触。它们自发组成母亲的面容，嘴唇开合间露出带着福尔马林味的句子：
"找到帽子...然后切开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