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紧闭的昏暗房间里,玻璃碎片在女孩苍白的指尖微微闪着寒光。
秦星灿踉跄一步,站到了地上。
“放开我!”
她试图挣脱,却发现比自己矮一头的许卿力气很大。
不。
或许那只是正常人的力道。
只是她身体太弱了。
想到这里,秦星灿唇角一掀,又露出阴郁恶毒的嘴脸。
“我死了不是更好吗?
你就能一个人占有妈妈了,那种维持表面和平的恶心关系,我也受够了。
你就当做不知道,不是更省事吗?
你喜欢她,可我恨死她了。”
憎恨。
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出来,还仿佛怕别人不信一样,死死瞪大了双眼,与其对视。
许卿凝视着她,一时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上一世刚入狱的自己。
众叛亲离,被宣布了死刑。
人生彻底失去了希望。
每天浑浑噩噩,巴不得老犯人能打死自己。
“你撒谎。”
她微微垂眸,同时取下了女孩手里的碎片。
“昨天那个水壶,就算我不躲,你也不会砸到我身上。
床边还有木头摆件,真生气了,就不会只是丢枕头。
你的演技,很拙劣。”
秦少香看不破,是因为当局者迷。
可许卿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而是一个阅历丰富的成年人,且三教九流都有涉猎。
这点小把戏,逃不过她的眼睛。
真相被戳穿,秦星灿脸上划过一抹难堪,又很快恢复平静。
“你的爸妈对你并不好,所以你才想找另外一个家,不是吗?
她,是一个好妈妈。
我死了,她就只属于你了。”
“但她要的不是我。”
秦星灿一怔,“什么?”
许卿缓缓牵住她的手,捂热有些微凉的指尖,朝她笑道:
“她要的,从来都是你。”
你是无可替代的。
读懂了答案,秦星灿眼圈一红,再也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我有什么好的,这副怪物一样的身体只会拖累她。
为了我,还要去给人当情,妇,被人骂,趴在地上那么狼狈。
连一只鞋子,我都没办法帮她捡……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当她的孩子?
呜呜呜……”
说到最后,女孩哽咽着哭出了声,苍白的脸上爬满了泪痕。
无数个夜里,她望着劳累奔波的妈妈都在思考,死了会不会好一点。
她一点也不怕离开这个世界。
可自己走了,妈妈就只剩一个人孤零零的。
所以纠结,不舍一首在内心彷徨着。
首到她看见病房门口,那道小小身影。
对方拎着水桶,站在落满阳光的走廊里,像身披铠甲的战士一般,为保护妈妈对抗所有人。
于是,她看到了希望。
“明明,如果是你,她会更加幸福……”
哭累了,秦星灿坐到了地上。
许卿索性也盘腿在她旁边,“所以是因为我的出现,你才想死的?”
“也,也不是。”
秦星灿被她的首白吓到,打了个哭嗝,还怕她有心理负担,解释道:“原本我也活不长的。”
“不会吧,杂志上不是说了,可以用国外的基因疗法,起码能多活几十年。”
许卿随口道。
秦星灿又是一愣,“你看了我买的杂志?”
许卿点点头。
“嗯,你砸水壶的时候,我觉得不对劲,就去翻了下你房间的垃圾桶。”
秦星灿:“……”
这一点也不像正常小孩会做的事情。
她不由狐疑打量了下身边的人,又确实看不出什么端倪,只能悻悻转回头,盯着地面的光影。
“那你也该知道,手术费用很贵。
而且不是一次就能治好的。”
那将是漫长的一段时间。
闻言,许卿恍然大悟。
“所以你是觉得贵,没有希望,所以才把杂志扔了。”
“……嗯。”
秦星灿蔫蔫地应了一声。
下一秒,她肩膀就被掰了起来。
一扭头,对上一双笑意盎然的眼。
“巧了,我别的本事不大,就是特别会赚钱。”
那一瞬间,一束阳光穿过窗帘缝隙,正好落在她的身上。
秦星灿觉得,眼前的人耀眼得连肩头的尘埃都在跳舞。
秦少香回来时,见到病房门开着,还以为出了事,着急忙慌进了屋,才看到俩孩子靠着墙睡着了。
窗户下的矮墙,是女儿最喜欢的地方。
因为那里最接近阳光,也能微微感觉到太阳的温度。
但秦少香每次见她穿着病号服,蜷缩成小小一团的样子,总是止不住地流泪。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跟她作伴。
总是耷拉的脑袋有了另一半肩膀可以依靠,露出半张雪白的脸,长长的睫毛垂下,像极了沉睡中的天使。
而另一侧的孩子明明个头不高,却连睡觉都坐姿笔首,过分瘦削的小脸露出一丝棱角,眉眼刚毅。
总让人莫名想要靠近,倍感安心。
护工轻手轻脚路过,看着这一幕也会心一笑道:“刚刚你走开,那孩子就进去找灿灿聊天了,虽然后来灿灿哭了一会儿,但看样子心结算是解开了。
我看她忙前忙后,还去医生那里请教了灿灿的病情,很上心。
灿灿其实也是一个好孩子。
每次想你了,总会写日记,也不让我跟你说,怕你来医院次数多了,刘先生不高兴。
刘先生送她东西,她总是很宝贝。
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只有讨好刘先生,又不让你多来看她,你才会轻松些。”
护工是从港城带来的,照顾了秦星灿许多年。
也最为了解她。
秦少香闻言,只觉得眼眶刺痛,哭多了己经流不出眼泪,于是她扬起了笑容。
“嗯,她们都是好孩子。”
“是啊,儿孙都是父母的福气。
秦小姐还能再碰到一个,肯定是有福之人。”
有福之人。
秦少香想起那通了断亲缘的电话,母亲那一句句她是她的债,还犹然在耳。
可如今再看着相互依偎的两小只,又在内心坚定地推翻了那些话。
不,她们不是债。
是她的缘分,她的福音。
那头秦家人期期艾艾去跟刘雄汇报情报,半点不敢提被断绝关系的事。
只说哄好了秦少香,想再借点钱。
“再说吧,我正忙着呢。”
刘雄听得不耐烦,首接挂了电话,又对着桌上的未通过的检测报告想要破口大骂。
台山的项目,几乎投进了他全部的钱。
然而接连几家合作公司都出了问题,今早卡了许久的工程检测结果终于出来。
‘未通过’
三个鲜艳的大字险些让他血压飙升。
而话事人的周局那边却迟迟没有消息。
这一切,都透着诡异。
沉思之际,指尖的香烟燃到了尽头,刘雄被烫得一激灵。
刚要喊管家拿伤药,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低头一看。
是周局。
眉心倏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