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朝阳透过猩红帐幔的缝隙,在祭司灼月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裂痕。帐外杀声震天,冰雹砸在牛皮帐顶发出沉闷鼓点,与祭坛方向牧民惊恐的“太阳之眼流泪了”的哭喊交织成一片末日交响。她独眼中熔金般的光芒死死锁住楚萤被铁链磨出血痕的手腕,声音却奇异地穿透喧嚣,冰冷如西伯利亚的冻风:
“听,这是男人用千万具尸骨敲打的战鼓!而你——”她染着蔻丹的指尖猛地抬起楚萤的下颌,“一个能操控蛊后震退金蚕的女人,竟甘心为那萧姓男人当祭坛上的羔羊?”
楚萤喉间血腥气翻涌,方才献祭台上刀锋抵心的寒意尚未散去。她沉默地凝视着眼前这张美得惊心动魄却只剩一只眼睛的脸庞,那深邃眼窝里翻滚的不仅是权力之火,更有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她感觉自己被这只眼吸引进去,意识渐渐昏沉,眼前腾起一片浓雾,她眼前呈现出这样一副景象:
寒风卷着经幡的残片掠过金帐,一个小女孩跪在猩红毡毯上。老祭司枯槁的手指捏住她的下颌,狼骨面具下传来沙哑的宣告:“狼神的独目在她右眼中苏醒——此乃伪日珠的容器!”草原王帐中顿时响起狂热的欢呼,唯有女孩看见祭司眼底闪过的贪婪,像秃鹫盯住垂死的羔羊。
三日后,祭坛上的青铜剜刀在火把下泛起冷光。她被绑在狼神图腾前,听着祭司吟诵所谓“赐福经咒”,实则刀刃己抵住她的眼角。“莫怕,孩子。”老祭司假慈悲的呼吸喷在她颤抖的睫毛上,“献眼于神,你便得永生。”利刃刺入的瞬间,剧痛炸裂成一片猩红,她最后看见的是自己那颗晶莹右眼坠入盛满药水的金碗,如血泊中沉没的月亮。
十年暗室囚禁,伪日珠在女孩空洞的眼窝中淬炼成型。每当剧痛撕裂神经,她便咬碎嘴唇默念仇敌之名——老祭司以狼神之名剜目敛权,阿史那为统治根基纵容暴行。蜡油滴在肩胛烙下狼头印记时,她突然癫笑出声:既然他们需要“神迹”,她便让祭坛燃起更耀眼的光焰!当老祭司沉迷于她炼制的伪日珠神力,她趁其不备亲手用剜目的青铜刀割开他喉咙,温热血浆喷溅在新绣的焚天祭袍上....
楚萤感觉自己的心紧缩在一起,眼前画面迅速倒转让她眩晕不己,使劲眨眼过后,眼前恢复了帐内的景象:此刻的赤月撕裂华贵祭袍,露出右眼处狰狞的凹陷,蜜金色肌肤上蜿蜒的疤痕如扭曲的锁链:“从九岁那年,我便撕碎了神谕!”指尖抚过空洞的眼窝,声音犹如淬着冰渣砸向楚萤,“20年了,每每催动伪日珠我都承受着神经撕裂般的剧痛,这都拜阿史那所赐,祭司说只有伪日珠能将他的野心实现,他便下令捉来千名少女供祭司挑选淬炼伪日珠最好的容器。”
帐外陡然传来一声濒死战马的哀鸣,尖锐地刺破帐内死寂。灼月却像被这声音注入了力量,猛地逼近楚萤,独眼中熔金翻涌:“那都是牧民的女儿.....她们比草原的牛羊还要低贱.....哪怕不配成为伪日珠的容器,也再也无法回家了....她的眼中涌起一股巨大的哀伤。我要剜下仇人的眼睛献给狼神,我要烧毁所有神谕,我要将王送上祭祀台,呵……”她唇角勾起一抹淬毒的冷笑,“我要让这天地日月,男尊女卑,颠倒过来!”她五指骤然收紧,腕骨上悬挂的敌酋眼球琥珀串撞出沉闷的脆响。
她张开双臂,猩红袍袖如血翼展开,帐内无风自动,沙粒从毡毯缝隙诡异地悬浮而起,“我要让男人尝尝被挑选、被玩弄、被当作祭品和玩物的滋味!这才是我用风沙染红太阳之眼所求的——新天地!”狂热的火焰在她独眼中燃烧,几乎要焚毁最后一丝理智。
楚萤的目光从她脊背上那些凝固的痛苦,移向她因激动而微微抽搐的艳丽脸庞。那右眼空洞下,是无边无际的寂寞——一个被世界彻底背叛后,决意用整个世界来殉葬的疯子的寂寞。帐外又一阵冰雹如战鼓般砸落,楚萤指尖悄然划过袖中暗袋,一枚赤红如血、鸽卵大小的蜡丸滑入掌心。
“好。”楚萤的声音很轻,却像利刃切开灼月癫狂的独白,“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