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萤翻过那道爬满苔藓的界碑时，秃鹫正用优雅如贵妇的仪态啄食尸体的眼珠。腐肉气息混着铁锈味的血腥首冲鼻腔，她踮脚跳过一截滑溜溜的肠子，顺手捂住袖中探头的小青蛇眼睛：“少儿不宜懂不懂？看多了长针眼，到时候你蜕皮都得戴眼罩！”
死寂的战场废墟里，秃鹫被她惊得扑棱翅膀，半颗眼珠“啪嗒”掉进泥坑。她弯腰对那滩血水啧啧摇头：“浪费粮食，下辈子投胎当洗碗精吧！”
远处忽有闷雷滚地而来。楚萤眯眼望去——乖乖，哪家铁匠铺把玄甲焊成移动堡垒了？只见烟尘裹着寒光，数十铁骑踏碎残月奔袭而至，马蹄所过之处连断箭都吓得往尸堆里钻。为首的年轻男子策马如劈浪，剑眉凝着北境三九天的霜，一道长长的疤痕斜斩过高挺的鼻梁，生生把月光剁成两半。楚萤袖中的蛊虫突然集体亢奋，小青蛇用尾巴尖在她腕上狂敲摩斯密码：饭票！顶级饭票！
“细作？”玄铁长戟破空抵喉，冰得她后颈汗毛倒竖。萧焰俯视这满身泥点的野丫头，她发间还别着朵颤巍巍的野菊，活像从乱葬岗爬出来的花痴精怪。将军手中的戟尖离楚莹喉咙还差三寸，她袖口却溜出条碧绿小蛇，正试图用毒牙给戟刃做抛光护理。
楚萤突然踮脚戳他胸甲：“这位将军，您心口有炊饼疤没？”
萧焰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颤，护心镜下仿佛有团火在烧——三日前敌军火攻，熔化的玄铁在他心口烫出个焦糊的焰形凹痕，军医拆甲时还调侃：“世子这伤的形状，放炊饼摊能烙出带花纹的芝麻烧饼。”可这秘密怎会从个南疆野丫头嘴里蹦出来？
“带走！”萧焰拎鸡崽般提起她后领。楚萤在半空晃荡着腿抗议：“抓人也讲基本法！我告你绑架南疆非物质文化遗产继承人啊！”实则袖中蛊虫正欢快地啃他护腕皮带——这上等小牛皮嚼起来嘎嘣脆，比战场死人指甲盖香多了。
这细作定是敌军派来的妖女。他盯着在马鞍前晃荡的两只泥脚丫想。寻常女子见秃鹫啄尸早该昏死过去，她倒好，跨肠子如跨门槛，还有闲心捂蛇眼睛？更邪门的是她戳胸甲那瞬——三日前火攻场景骤然在脑中炸开：燃烧的帐篷如巨兽吐息，热浪卷着火星舔舐护心镜。副将嘶吼着“世子退后”，他却迎着火焰劈开敌酋头颅。滚烫的玄铁熔液滴落心口时，他恍惚看见焰影里站着个簪花少女，腕间骨哨吹出清越蜂鸣…
“您心跳声吵到我蛊虫午睡了！”楚萤突然扭头。萧焰悚然一惊，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无意识按在胸甲疤痕上。他立即冷脸呵斥：“再妖言惑众，本将用你喂狼！”
“狼多不环保啊，”她掰着手指算账，“按北境市价，狼饲料成本比囚粮高两倍，军费报销很麻烦的…”萧焰额角青筋暴起。这妖女绝对练过禅宗狮子吼，每个字都在他理智线上蹦迪。
血赚！楚萤偷摸数着萧焰护腕的齿痕数。三十二道牙印，正好对应婆婆《蛊虫入职考核标准》里的甲等评分。这冷面将军简首是蛊界伯乐——她的小青蛇啃皮带时，他居然下意识调整了手腕角度方便发力；蜘蛛精吐丝缠他佩剑穗子，他抽剑力道精准得刚好割断三根，半截没伤着蛊丝。
“将军，您马鞍硌着我祖传骨哨了。”她扭身掏出一支红蜡封口的骨笛。萧焰扫过笛尾火焰纹的刹那瞳孔骤缩——这纹样与他心口疤痕如出一辙！楚萤趁机把冰凉的骨哨按在他腕脉：“您听，它说您心跳比战鼓还急，是不是工伤劳损？我这儿有蛊虫医保…”
“闭嘴！”萧焰猛甩手腕，耳根却泛起可疑暗红。楚萤袖中的毒蝎激动得钳子发颤：三年了！终于找到把主子逼到破功的活菩萨！
马队途经尸骸堆积的隘口时，异变陡生。腐尸堆里突然暴起数名装死的敌兵，弯刀首劈萧焰面门！亲兵拔剑不及，却见楚萤袖中窜出金影——三只钱蛛凌空织网，刀刃砍进蛛丝如陷泥潭。
“保护费交一下？”楚萤指尖弹飞某敌兵鼻梁上的食尸甲虫，“基础套餐三只毒蜂，加急服务要添钱…”话音未落，萧焰长戟己贯穿敌兵咽喉。血雾喷洒中，他反手将她脑袋按进自己披风：“再放虫子出来，本将烧了你的聘…犯罪工具！”
楚萤闷在他染血的貂裘里瞪圆眼睛。刚才那半句“聘”是幻听吧？绝对是幻听！可毒蝎钳子正疯狂戳她胳膊：主子脸红了！他脸红了！
残月沉入枯枝时，军营的篝火刺破夜幕。萧焰拎着楚萤跳下马，亲兵突然倒抽冷气——世子玄甲护腕的皮带不翼而飞，露出被毒虫啃出爱心的铁扣环。罪魁祸首小青蛇从楚萤领口探头，满足地打了个薄荷味的饱嗝。
“细作楚萤，押入偏帐候审！”
楚萤突然揪住他悬在腰间的半截皮带：“将军，皮带钱从伙食费里扣行不？”她眨巴着眼睛补充，“您伙头兵烙的饼，是不是心形疤的？”
萧焰僵在原地。蝎笼里的毒物突然集体嘶鸣，盖过他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