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将军府荷塘浮光跃金,楚萤蹲在青石上捅火堆,三条锦鲤串在柳枝上烤得滋滋冒油。
“阿红,撒点辣粉!”她弹指挥袖,蜈蚣尾钩抖落特制香料,鱼皮瞬间焦黄酥脆。
“此乃御赐龙纹鲤!”清朗男声乍响。
楚萤头也不回甩过半条鱼:“封口费!其实我钓的是它——”
“噗通!”池中浮起碗大蜗牛壳,壳纹竟用金粉描成鳞片状,正中刻着狂草:
「自愿被烤,特此声明」
落款处还摁着枚难以辨认的爪印——正是蜈蚣阿红的“签名”。
赵元澈拎着药篮怔住。他奉旨来采将军府荷花池特有的止血莲,未料撞见这般奇景:少女鬓角沾着草屑,鼻尖蹭了炭灰,杏眼却亮如星子。更奇的是那蜈蚣——正用脚缓慢地翻转烤剩下半条鱼,尾钩还勾着辣椒罐!
“宫中贵女见御鲤皆焚香祝祷…”他憋笑指蜗牛壳,“姑娘倒让它们‘死得其所’?”
“因为好吃呀!”楚萤撕下鱼腹塞他手里,“你尝尝?”
赵元澈半信半疑,轻轻咬了口鱼,鲜香首冲天灵盖。王侯家的小姐们和宫中后妃连吃饭都要数着米粒,这丫头却吃得满手油光,腮帮鼓动如偷粮的松鼠。他正觉有趣,忽见假山后闪过鹅黄裙角——
“小贱人受死!”林宝珠猛扑向楚萤后心!
电光石火间,楚萤“哎哟”佯装滑倒,林小姐收势不及——
“噗嗤!”
整张脸栽进塘边淤泥,精心梳的飞仙髻插满枯荷,活像只炸毛的黑水鸡。赵元澈的鱼惊落在地,被蜈蚣火速拖走加餐。
林宝珠挣扎抬头,淤泥从她下巴滴落成钟乳石状,楚萤惊呼:“林小姐新妆真别致!西域黑金面膜吧?”宝珠觉得掌心发痛,低头一看,摔倒时掌心撑地磨破了一层皮,膝盖也见了红,血混着泥水正往下滴…
蚂蟥嗅到血腥味,闪电般钻入她裙底。林宝珠顿觉腿根冰凉,尖叫掀裙——
年轻太医耳根通红别过脸,指尖却颤得系不好药篮绳结。
赵元澈慌张地从药篮中拿出个小药瓶放下地上:“林小姐需用热醋泡三日。”
楚萤探头凑近药篮:“你是大夫?来采止血莲?这株是公的,疗效差!”她拔起赵元澈刚挖的“珍品”,随手抛给蜈蚣磨爪:“母莲叶脉带金线,我帮你找~”
林宝珠正被蚂蟥吓得涕泪横流,闻言暴怒:“你这妖女!定是故意引我…”
话未说完,楚萤突然塞给她一只瓷瓶:“蝎油除酸味!林小姐泡醋后抹这个,保证体香变蜜香——新上市打八折!”
赵元澈听到这笑出了声。他见过宫妃拿乔作态,也诊治过闺秀装病邀宠,却从未见谁把“推销蝎油”说得如救命良方。更奇的是…
“姑娘怎知止血莲分公母?”他凝视楚萤沾泥的侧脸,《本草纲目》都未载此说!
“蚂蟥告诉我的呀!”她指尖停在一株金脉莲叶上,“虫虫们说——公莲闻着像烂白菜!”
仿佛印证她的话,荷叶下浮起一串泡泡,组成“臭”字。
赵元澈接过金脉莲时,指尖不慎擦过楚萤手背。
那触感微凉带茧,全然不似贵女柔荑——倒像山野间蓬勃生长的草药,鲜活,充满了生命力。他忽觉脸颊发烫,忙低头掩饰:“姑娘的蛊术…师承南疆?”
“自学成才!”楚萤得意昂首,发间蝎尾簪随动作轻晃,“主要靠它们——”
蜈蚣突然举起烤鱼骨架,甲壳摩擦出梆子声:“自愿!自愿!”
林宝珠的哭嚎成了绝妙伴奏:“焰哥哥!她们合伙欺辱我!”
萧焰不知何时立在柳荫下,玄衣沾着晨练的薄汗。他先扫过楚萤完好无损的衣角,再瞥向泥人般的林宝珠,最后目光钉在赵元澈手中的莲叶上。
“赵太医,”萧焰突然解下汗巾扔给楚萤,“擦脸。”
雪白绸巾精准盖住她鼻尖炭灰,也隔开赵元澈探究的视线。
林宝珠被丫鬟搀走时,腿根还粘着奋力扭动的蚂蟥。楚萤高声补刀:“蝎油别忘抹!会员充值满百两送拔罐服务!”
赵元澈终于忍不住拊掌:“姑娘这‘淤泥面膜’生意,怕是要日进斗金?”
“太医入股不?”她眨眨眼,“您开药方说‘需泡醋三日’,我卖蝎油解酸味——这叫产业链闭环!”
萧焰突然抽走她怀中蝎油瓶:“抵债。”
“凭什么!”
“凭你烤的御鲤…”他晃了晃鱼骨,“是陛下赐本将军的。”
楚萤瞬间蔫成霜打茄子,赵元澈却见萧焰唇角微扬——那尾鲤分明是西苑野塘捞的!
林宝珠泡在醋桶里咒骂时,丫鬟惊呼:“小姐腿不抽筋了!”蚂蟥竟吸出她体内湿毒。翌日林府马车堵住将军府:“再买十瓶蝎油!附赠蚂蟥理疗!”
楚萤扒着墙头喊价:“理疗套餐三百两!蝎油只卖太医推荐款——”
墙外赵元澈配合举牌:“此方甚妙,本太医亲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