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观塘“听潮楼”。
茅趸用鸟笼钩子刮过桌面,木纹里沉淀的茶渍被勾出深痕。
笼中画眉扑腾着翅膀,尾羽扫过竹条发出焦躁的“扑棱”声。
肥华捏着翡翠佛珠的手指节发白,十八颗珠子在掌心碾出细密的汗渍。
两人躲在观塘“听潮楼”茶楼的雅间里,雕花屏风外的说书人正讲到“常山赵子龙单骑救主”。
喝彩声浪透过竹帘缝隙涌进来,与室内凝滞的空气撞出诡异的回响。
“确定了?秦莽那小子真去宝岛了?”
茅趸突然将鸟笼重重磕在酸枝木茶几上,笼底的食罐震落,惊飞了梁上筑巢的麻雀。
肥华慌忙凑近,袖口的寿山石手串“哐当”撞在桌面。
三颗雕刻成貔貅的珠子散了线,滚到茅趸脚边。
“我找了几路人马确定,有人在观塘码头亲眼见着他带着一些弟兄们开着大飞离开。”
他压低声音时,后槽牙咬得发酸,唾沫星子溅在茅趸锃亮的皮鞋上。
“而且他带过去的一个兄弟给他母亲回信说跟着秦莽去了宝岛。至今没看到他们这批人再次靠岸观塘码头。”
……
与此同时,九龙“金利来”大厦顶层的新义社总部。
落地窗外的弥敦道车流如金色河流,林怀乐转动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
扳指内侧刻着的“乐”字在霓虹光下忽明忽暗。
林怀乐对面,茅趸和肥华坐在沙发上对着林怀乐汇报着什么。
他盯着玻璃倒影里师爷苏敲击键盘的手指,那些指节因长期握笔生出薄茧,此刻正飞快地在加密终端上敲打。
“离开了好。”
林怀乐突然冷笑,喉结滚动时,西装领口的红宝石领带夹晃出一道血光。
“省得我动手时,看着他碍眼。”
肥华立刻搓着手,脸上堆起谄媚的笑,皱纹里卡着的茶渍都挤了出来。
“乐少英明!和联胜现在群龙无首,大D那莽夫只知赌钱,咖喱就是个跑腿的,正是您大展拳脚的好时候!”
茅趸却死死盯着林怀乐身后的防弹玻璃。
那里映出电子屏幕上和联胜各堂口的布防图,摇光堂的标记被红线圈了三道。
“乐少,您新义社占据九龙城和观塘半壁江山,根基己稳,也该让道上的人瞧瞧,谁才是九龙半岛地下的霸主!”
林怀乐抬手示意师爷苏暂停,屏幕上跳出摇光堂的卫星地图,码头仓库区被标成黄色警戒区。
“秦莽一走,和联胜能打的就剩大D和陈劲东。”
他用激光笔点中油麻地码头的红点,笔尖在毒莽的住所划出叉号。
“毒莽那老东西守着个破码头,手里就百来号老弱病残,正好拿他开刀立威。”
激光束在玻璃上烧出细微的焦痕,像一道即将迸裂的伤口。
……
“金利来”大厦会议大厅。
“干他娘的!”
东莞仔猛地拍桌,金链子撞在桌面发出巨响,三颗骰子从袖管滚出来,在玻璃上蹦跳。
“我早就看毒莽不顺眼了!以前在和联胜的时候,他倚老卖老,护着那个泼了我一身鱼露的小崽子!”
他撸起袖子,小臂的蛇形纹身随肌肉颤动,蛇口正咬着一枚骷髅头。
“乐少给我三百人,今晚三更天,我把毒莽的狗头提来下酒!”
他腰间的勃朗宁手枪滑出枪套,撞在桌沿发出脆响。
沙发角落的陈九与阿坤对视一眼。
两人都曾是和联胜的堂主,此刻却缩着脖子,西装袖口磨出了毛边。
“乐少,”陈九声音发颤,食指不停抠着沙发缝里的雪茄灰。
“毒莽是弱,但和联胜的根基也深着呐。”
“万一秦莽那小子杀回来,咱们……”
阿坤连忙附和,他刚从和联胜叛逃过来,不太想面对和联胜的一切。
“是啊乐少,我们刚过来,和联胜的老兄弟盯着呢,真打起来,咱们肯定首当其冲啊!”
师爷苏推了推金丝眼镜,调出新义社的火力配置图,三十挺AK47图标在屏幕上排成阵列。
“我们的人比毒莽摇光堂多三倍,还有郭家支援的军火,毒莽拿什么挡?”
他敲了敲屏幕,牛头角码头的防御部署图应声展开,红色箭头从三个方向指向中心仓库。
林怀乐的墨玉扳指重重敲击桌面,玻璃台面震出细密的裂纹。
“师爷苏说得对。”
他环视众人,目光落在东莞仔腰侧的手枪上。
“就算打输了,有郭家在,有二少给我们撑腰,和联胜还能把我们吞了不成?”
他突然起身,西装下摆扫过茶几,将陈九面前的茶杯撞翻。
“东莞仔,你带五百人,今晚子时突袭牛头角码头。”
牛头角码头的霓虹灯在午夜十二点准时熄灭。
毒莽正用紫砂壶冲泡三十年的普洱,茶汤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
突然,三号仓库方向传来“轰隆”巨响,铁架坍塌的声响震得茶桌发颤。
他掀翻茶桌,紫砂壶砸在地上碎成两半,抓起墙角的霰弹枪,子弹上膛的“咔嗒”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哪个不长眼的龟孙子!”
仓库铁门被猛地踹开,东莞仔举着M4卡宾枪冲进来。
枪口火舌舔过货架,成袋的面粉被打得爆裂,白色粉尘如浓雾弥漫。
“毒莽老狗!”
他踩着倒地的绍兴酒坛,靴底的玻璃碴子嵌进坛身。
“从今天起,这码头归新义社了!”
枪口抵住毒莽额头时,他耳钉上的骷髅头晃出寒光。
毒莽突然将霰弹枪指向天花板,扣动扳机的瞬间,霰弹打穿通风管道,铁皮碎片如雨点落下。
他趁乱滚到木箱后,对着电话嘶吼:“大D!大D!快来支援!新义社打过来了!”
但电话里只有电流的杂音,师爷苏早己命人切断了方圆一公里的通讯信号。
指挥车外,师爷苏看着摄像头传回的画面,东莞仔正指挥手下喷涂新义社的虎头标志。
“乐少,成了,”他放下耳机,车顶上的探照灯扫过燃烧的仓库。
“摇光堂的人正往码头东口撤。”
林怀乐举起香槟杯,酒液映着油麻地方向腾起的火光,气泡在杯壁上炸裂成细小的星点、
“通知下去,守住码头进出口,天亮就把‘新义社码头’的牌子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