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秦莽站在码头的仓库门口,海风卷起他染血的衣襟。
“莽哥,这次……真是多谢了。”
白狼的声音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他拧开一瓶矿泉水,水流冲过嘴角结痂的血痕,喉结因吞咽而剧烈滚动。
“要不是你带着那艘‘铁疙瘩’过来,我跟静怡恐怕真要去喂鲨鱼了。”
他故意侧头瞥向正在处理弹片的妹妹,眼角余光捕捉到静怡瞬间泛红的耳根,便刻意提高了音量。
静怡握着镊子的手指猛地一颤,尖锐的金属器械险些坠入盛着碘伏的搪瓷盘,溅起的褐色液体在白狼的小臂上烫出细小的灼痕。
秦莽装作未曾察觉,眉骨在光影中压出深邃的阴影:“损失清点得如何?”
“总部精锐折了三成。”
“最要命的是码头仓库全烧了,上个月从香港运来的那批电子元件……”
他的话语突然顿住,视线撞上秦莽平静无波的眼神,将“价值两百万港币”的后半句咽回喉咙,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秦莽的目光顺着夜光望向台北市方向,“天道盟主力倾巢而出围猎你,老巢必然空虚。”
他的声音低沉如旧船木的摩擦:“后日凌晨,反攻。”
静怡捧着碘酒瓶的手腕骤然僵硬,透明的玻璃瓶颈在掌心压出月牙形的红痕。
她听见两人低声讨论如何用渔船伪装登陆,如何切断天道盟的军火运输线。
那些夹杂着“火箭筒”“C4炸药”的词汇像冰冷的蛇信,舔过她因恐惧而绷紧的神经。
她忽然想起刚才在地下室,秦莽将她护在怀里时,让她在窒息般的恐慌中感到一丝莫名的安定。
“他们这次能调动警界,根本是设了个连环局。”
白狼突然有些懊恼。
“先用几个马仔当诱饵,放出要抢高雄渔港的假消息,骗我们分兵支援,结果主力全扑到西海港口……”
“那艘护卫舰沉得好。”
秦莽打断他,目光投向窗外,037II型导弹艇的导航灯在波心明明灭灭,像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
“跟天道盟勾结的条子现在自顾不暇。”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似乎在嘲笑着什么。
“短期内,没人敢再明目张胆地当他们的保护伞。”
话音未落,静怡突然站起身,玻璃药瓶在掌心留下潮湿的汗渍。
秦莽闻声转头,看见她攥着洗得发白的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青,像是握住了一把即将出鞘的刀。
“莽哥,我……”她的声音细若蚊蝇,却在海风穿过窗棂的呼啸中异常清晰。
白狼立刻识趣地拄着钢管站起身,故意让折叠椅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声响。
“我去看看边上的弟兄们包扎得怎么样了!”
他一瘸一拐地走向楼梯,背影在拐角处消失前,朝妹妹挤了挤眼睛。
突如其来的寂静让海风的呜咽显得格外清晰。
应急灯忽然闪烁两下,彻底熄灭。
黑暗中,静怡的呼吸声如同受惊的雀鸟,在秦莽耳畔轻轻震颤。
他摸索着触到她颤抖的手腕,皮肤下的血管像受惊的游鱼般跳动,冰凉的触感如同港边被潮水反复冲刷的鹅卵石。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他的声音在她发顶震动,带着硝烟与烟草混合的粗粝质感,“在道上混,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两人紧紧的抱在了一起,……
台北市西门町的“金不换”夜总会顶层。
天道盟盟主登魁正对着碎成两半的沙盘怒吼,玉扳指砸在模型上,溅起的塑料浪花打在他铁青的面颊上。
“废物!一群饭桶!”
他抬脚踹翻真皮沙发,露出暗格里并排摆放的黑星手枪与一叠泛黄的剪报。
那是关于秦莽在香港血洗东星的报道,标题被红笔圈得血肉模糊。
办公室内侧的暗门突然发出“咔哒”轻响。
穿着藏青色警服的张督察闪身而入,肩章上的金星在百叶窗缝隙漏下的霓虹光里忽明忽灭。
他领带歪斜,银质领带夹刮过桌面时留下一道细痕。
“登魁,你真把护卫舰给搞沉了?”
他的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袖口还沾着香槟酒渍。
登魁沉默着推过一叠用牛皮纸包裹的港币,票面上的防伪金线在光线下流转。
“张督察,这事是我考虑不周……”
“考虑不周?”
张督察猛地将钱甩在他脸上,成捆的钞票散落在波斯地毯上。
“那艘船造价三千万新台币!总署己经成立特别调查组了!”
他烦躁地扯开衬衫领口,露出被领带勒出的紫红色印痕。
“我为了帮你申请护卫舰巡航西海帮海域,合围西海帮港口不知道花费了多大代价!”
“现在倒好,倒查下来,调查组第一个就查我!”
登魁缓缓捡起散落的钞票,指尖在张督察的西装内袋口停顿片刻,最终将整叠钱塞了进去。
“张督察放心,下次行动一定成功。西海帮现在就是强弩之末……”
“下次?下次是什么时候?”
张督察突然冷笑,食指重重戳在雷豹的喉结上,戒指上的蓝宝石划破皮肤,渗出血珠。
“我现在需要五百万堵嘴,否则调查组顺藤摸瓜查到你头上,咱们谁也别想好过!”
……
与此同时,西海帮总部的阁楼里,秦莽轻轻掀开静怡额前的碎发,指腹擦过她眉骨上新生的疤痕。
楼下传来白狼训话的吼声,夹杂着枪支上膛的“咔嗒”声,像一首战争的前奏。
“后日凌晨,等我回来。”
他在她耳边低语,战术手表的冷光扫过两人交叠的手背。
他手背上交错的刀疤与她腕间细巧的银镯形成诡异的对比。
海风吹动褪色的窗帘,露出窗外静静停泊的导弹艇。
舰艏的127mm舰炮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如同他眼底从未熄灭的战火。
静怡咬着下唇点头,指尖无意识地蹭过他手背上狰狞的旧疤。
那里的皮肤比别处更加粗糙,像是被无数次打磨过的皮革。
她知道,这个男人的战场从来不止在宝岛的海域。
而她自己,早己在那场突如其来的炮火中,心甘情愿地踏入了他的硝烟弥漫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