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的蟠龙柱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幽光,仿佛蛰伏的巨兽。张清远拖着沉重的镣铐,每一步都在金砖地上擦出刺耳的声响,铁链晃动声如泣如诉,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他那件洗得发白的囚服破破烂烂,肩头还渗着未愈的血渍,在外的皮肤上布满鞭痕,可脊背却挺得笔首,像极了寒风中不屈的青松。满朝文武的目光如冰冷的箭矢,齐刷刷射向这个曾被定了科举舞弊罪的御史,带着嘲讽、质疑,还有隐隐的不安。而他只是死死攥着怀中泛黄的案卷,那纸张边缘早己被磨得毛糙 —— 这是他在暗无天日的狱中,用指甲在草席上一笔一划刻出来的证据,每一道刻痕都浸着他的血与恨。
“传证人!” 景成帝慵懒的声音混着龙涎香飘来,可他垂眸着玉扳指的动作,还有眼底一闪而过的烦躁,却暴露了内心的不耐。当贴身宦官李德全迈着小碎步,双手恭敬地捧着玉玺上前时,张清远突然暴起,铁镣 “哐当” 一声砸在金砖上,迸出一串火星。他猛地向前扑去,被铁链扯得踉跄,却依旧死死盯着李德全的袖口:“慢着!李公公袖口的东珠纹,与景宁侯府私铸铜钱的暗记...” 他剧烈咳嗽起来,喉间涌上腥甜的血沫,染红了嘴角,可眼睛却瞪得通红,像头红了眼的猛兽,死死盯着那三枚若隐若现的东珠,“每颗都刻着北虏王庭的雪狼图腾!”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只有张清远粗重的喘息声。赋明神的兽皮金纹骤然发烫,烫得他脸色发白,旗尖却如闪电般刺出,精准挑破宦官衣袖。幽绿的磷火顺着东珠纹路疯狂蔓延,仿佛有生命般窜上案头的舞弊试卷。空白处,诡异的北虏文密语缓缓浮现:“血月族选婿,需纳三百寒门举子为贽礼。” 满朝大臣们倒吸一口冷气,惊呼声此起彼伏。而李德全的脖颈上,蛛网状的毒蛊丝正飞速爬满皮肤,他突然仰头发出一阵非人的尖笑,笑声刺耳得让人头皮发麻:“陛下早就知道!龙椅下的联姻玉牒...” 那笑声里充满了怨毒与疯狂,仿佛要将这金銮殿的秘密全部抖落。
“住口!” 景成帝暴喝一声,玄色龙袍怒风,他猛然抬脚,狠狠踹向身侧的金丝楠木龙椅。龙椅轰然倒地,与金砖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底座下泛黄的北虏联姻玉牒随之暴露在众人眼前。玉牒边缘狰狞的狼首纹,与皇后腕间的锁魂链如出一辙,仿佛在无声地嘲笑帝王的尊严。
帝王的玄色靴跟重重碾过玉牒,纸张发出脆弱的撕裂声。可当他瞥见 “以大成三州为聘” 的字样时,动作陡然僵住。他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青筋在脖颈上暴起如扭曲的蚯蚓,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与慌乱:“这是栽赃!绝对是栽赃!” 他的目光扫过满朝震惊的大臣,试图从他们脸上找到一丝认同,可回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张清远却在此刻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布满疤痕的胸膛。最醒目的,是胸口那道用铁烙出的算筹印记,焦黑的皮肉翻卷,形状正是北虏密文的坐标。他的眼神里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声音混着泣血的笑,从怀中掏出那本浸透血渍的账本:“陛下可知景宁侯府的买官账册?第一页就记着,当年殿试头三甲,皆是北虏细作!” 他的声音在颤抖,却字字如刀,狠狠扎进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当张清远展开账册的刹那,满朝哗然。他的手不住地颤抖,泪水大颗大颗地砸在纸张上,晕开了 “用三千两黄金购得探花” 的字迹。“周文远...” 他哽咽着念出第一个名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卡住,“我的同窗... 我们曾在白鹿书院月下算学,他的算筹上还刻着‘为天地立心’...”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可他却倔强地继续翻页,“李墨白,寒门出身的状元郎,却在赴任途中...” 他的声音被彻底撕碎,化作压抑的呜咽。
景成帝的佩剑 “当啷” 坠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望着账册上密密麻麻的名字,那些曾被他亲手点为栋梁的臣子,如今却成了北虏埋在大成的致命毒刺。帝王的脸上血色尽失,突然抓起案上的朱砂笔,在玉牒上疯狂地划下:“朕今日便毁了这肮脏契约!” 笔尖刺破龙袍,鲜血顺着笔杆滴落,在 “血月族选婿” 的密文上晕开,将狼首图腾灼出焦黑的痕迹。
赋明神的兽皮金纹突然暴涨,光芒笼罩了整个大殿。金纹将张清远怀中的账册托起,在空中投射出惊人画面:深夜,李德全鬼鬼祟祟潜入皇后寝宫,将毒蛊卵藏进凤冠;景宁侯府阴暗的地窖里,堆满刻着北虏文的算筹,每一根都浸着寒门学子的鲜血。而在遥远的长城以北,北虏王庭正将染血的婚书高高祭向血月祭坛,阴森的咒文随着寒风飘荡。
张清远跪在满地狼藉中,双手紧紧捧着沾满血泪的账册,仿佛抱着逝去的挚友。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徐夫子的面容,老人慈祥的教诲回响在耳边。颤抖着,他摸出怀中的算筹,在金砖上艰难地刻下:“算学若成谋私之器,便该用算学自毁其器。”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大殿的阴霾,洒在他刻下的纹路中,竟渗出点点晶莹的汁液 —— 那是忠魂花的汁液,是徐夫子用生命守护的、永不蒙尘的护民之道,在这一刻,绽放出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