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尚食局地窖浸透在幽蓝磷火中，七十二个琉璃瓶整齐码在青砖墙架上，瓶中液体随着黄袍力士的步伐轻轻摇晃，映得满室光影斑驳。赋明神的指尖划过瓶身，"景" 字瓶旁标着 "惊悸散"，"宁" 字瓶注着 "盲症粉"，"镇" 字瓶则刻着 "血崩膏"，每道标签都用北虏文和汉文双线标注，墨色新鲜得像是昨日才写上的。
"持旗使，账本在这里。" 黄袍力士呈上染着油渍的账册，张安达的蝇头小楷在磷火下泛着暗红："景宁侯府月供毒药银五万两，己持续十七年......" 赋明神翻到夹着毒草标本的那页，忽然顿住 —— 每个月份旁都画着小小的襁褓图案，三月画叉，六月画圈，正是嫔妃受孕与流产的时间标记。
景成帝的素色常服下摆扫过潮湿的砖面，他盯着墙角堆着的金丝楠木碎片，正是皇次子夭折后被烧毁的摇篮："朕亲自选的木料，" 他的手指划过砖缝里的药粉，"太医院却说摇篮生虫，现在才知道，是内壁涂了引惊风的狼毒粉。" 他忽然指向乳母房搜出的《育儿经》，每一页 "母" 字都被涂成皇后胭脂的朱砂色，"她们连乳母的经史课都要篡改，让皇子们刚睁眼就浸在毒雾里。"
赋明神翻开皇后妆匣里的密信，火漆印上的三尾金鱼图案与皇长子血荷包完全一致，信末 "生女则留，生男则毒" 八字用北虏血蜜写成，在磷火中隐隐发烫。他忽然想起陵寝密室里的《皇嗣录》，近三十年公主存活率七成，皇子却全在五岁前夭折，每个夭折记录旁都有 "景宁侯府进贡" 的暗记："他们要的不是绝嗣，" 他将密信拍在 "血崩膏" 瓶旁，"是要陛下膝下只剩流着北虏血脉的公主，好让觉稳的傀儡借 ' 舅甥之亲 ' 篡权。"
景成帝的手指骤然收紧，捏碎了一块摇篮木屑："朕曾以为，皇子夭折是天命，首到在淑妃砖面看到 ' 朱砂 ' 二字......" 他忽然取出从皇后妆匣暗格搜出的舆图，半幅羊皮上用北虏文标着 "血月王庭" 的方位，每个标记旁都画着与皇后耳后相同的青色胎记，"觉稳的母亲是血月族巫女，这胎记是北虏王室的印记 —— 他们早就在朕的后宫埋了血月族的种子。"
更鼓敲过丑时，赋明神登上乾清宫顶，兽皮在怀中剧烈发烫，金纹如活物般在夜空中游走，勾勒出内庭毒网的全貌：尚食局的毒瓶沿着宫墙连成血色链条，坤宁宫的胭脂膏化作毒雾飘向各宫，冷宫的锁魂链与皇子所的摇篮在光影中重叠，最终汇聚成景宁侯府的狼首图腾。
"持旗使可知道，" 景成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帝王望着坤宁宫的东珠灯，眼中映着千万点磷火，"朕每次用膳前调换试膳太监，不是怕毒，是怕那些孩子说出真相后，连全尸都留不下。" 他摸向腰间的鉴毒玉佩，内侧咒文与兽皮契约严丝合缝，"三十七次毒杀，朕故意让觉稳以为朕多疑，却没想到，他们的目标从来不是朕，是朕的血脉。"
赋明神望着舆图上北虏王庭的标记，忽然想起李修远在海运图上画的战马标记 —— 那些战马的骑手耳后，都有与皇后相同的青色胎记："景宁侯府用私钱换战马，用血月族女子控后宫，" 他的指尖划过景成帝掌心的金纹，"他们想让大成的皇子流着北虏血，让镇北王的铁骑打着 ' 清君侧 ' 旗号南下，最终让北虏王庭的 ' 血月永照 ' 取代赤龙旗。"
景成帝忽然转身，衣摆带起的风扑灭了檐角灯笼："明日辰时，朕要在太极殿亲审皇后，" 他的声音混着夜露的冷冽，"让她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说出毒杀皇嗣、暗通北虏的罪行。" 他望向尚食局方向，那里传来瓷器搬运的脆响，"顺便，把七十二瓶毒药摆在丹墀之下，让满朝文武看看，他们称颂的 ' 母仪天下 '，究竟是怎样的蛇蝎心肠。"
是夜，坤宁宫的东珠灯突然熄灭，殿内传来瓷器碎裂声与压抑的哭号。赋明神站在宫门前，听着景成帝低沉的审讯声穿透朱漆大门，兽皮的金纹在黑暗中化作赤龙虚影，盘绕在 "母仪天下" 的匾额上。当第一声惨叫传来时，匾额上的金粉簌簌而落，露出后面刻着的北虏咒文 —— 那是三十年前觉稳埋下的篡权印记。
景宁侯府的密室里，觉明跪在北虏图腾前，耳后胎记随着坤宁宫方向的动静隐隐作痛。他面前的铜盆里，浮着刚收到的密信残页，"张安达招供"" 毒瓶起获 "的朱砂字在烛火下格外刺眼。当指尖触到盆中冷水时，他忽然想起哥哥觉稳的警告：" 赤龙旗现世，必取血月族的根。" 而此刻，他不知道，景成帝正拿着从皇后妆匣搜出的毒针，亲手剜下她耳后的青色胎记，就像剜去北虏埋在大成王朝血脉里的毒瘤。
乾清宫顶，赋明神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兽皮的金纹终于平息，却在他掌心留下一道新的印记 —— 那是七十二个毒瓶排列成的锁形图案，象征着内庭毒网的彻底瓦解。他忽然明白，景成帝要的不止是平反昭雪，更是要让每个妄图毒杀皇嗣的贼子知道：赤龙旗守护的，从来不止是金銮殿上的帝王，更是大成王朝世代相传的血脉与尊严。
当晨钟响起时，尚食局地窖的毒瓶己被贴上封条，每道封条上都盖着景成帝的御印与赋明神的赤龙纹。而在皇子所，新制的摇篮正在晨光中晾晒，这次用的是李修远从海运商队带回的防腐木料，散发着清新的木香 —— 那是毒网覆灭后，内庭迎来的第一缕不带血腥的晨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