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瑶汐跨进门槛时，被惊讶到了。
她原地转了个圈，襦裙扬起，“好精致的房间。”
她小跑着扑向湘妃竹榻，把脸埋进绣着并蒂莲的软枕，“软乎乎的比棉花糖还舒服！太幸福了！”
云舒被她雀跃的模样逗得首笑，“姑娘喜欢就好。”
叶瑶汐转身时撞进李秉忠的目光，“咳咳，你们有心了，这般布置，我很是喜欢。”
李秉忠微微颔首，嗓音里带着几分笑意，"此番布置确实仓促，若缺了什么胭脂水粉、所需之物，姑娘尽管开口。"
他袖中拂尘轻轻晃动，眼角余光扫过满室陈设，似在确认有无疏漏。
叶瑶汐刚要应声，忽被窗外渐暗的天色里浮动的光影惊住。
晚霞将天边染成蜜橘色，又揉进几缕绛紫，余晖斜斜穿过花树，给淡紫色的花瓣镀上一层朦胧金边。
花枝在晚风中轻颤，细碎花影落在青砖地上，宛如一幅会流动的水墨画。
"原来紫宸殿偏殿后面这般漂亮！"她快步走到雕花窗边。
“有多漂亮？”楚景钰广袖垂落如墨，腰间玉带勾着一枚羊脂玉珏，望见窗边人影时放缓了脚步。
他挑眉看向慌慌张张转身的少女，沉声道：“对这偏殿，可还满意？”
叶瑶汐被那身华贵衣饰晃了眼，对上那双熟悉的丹凤眼。
她三步并作两步蹦过去，伸手扯住他绣着金线的袖口：“满意满意！”
指尖无意识着衣料上凸起的龙纹，她仰起脸看他。
楚景钰看着她毫无规矩的模样，却纵容地任她扯着衣袖。
殿内众人屏息的刹那，他突然屈指弹了下她额头：“还当自己在山野间撒欢？”话虽严厉，却没再说什么。
转头吩咐李秉忠，“传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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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
暮色浸透珠帘时，萧太后正慢条斯理地往护甲上缠红绒丝线。
听闻跪在下首的婢女禀报，指尖动作微微一顿：“带回个民间女子？”
“是。”婢女垂首，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既未封位份，还让她住在紫宸殿偏殿。今晚陛下还特意传了膳，与那位叶姑娘同用。”
萧太后将缠好的丝线绞断，凤目弯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倒是新鲜。”
指尖轻轻叩着鎏金香炉，听着袅袅青烟里传来更漏声，忽而轻笑一声：“皇帝自从登基以来，就没碰过后宫的人，那些个嫔妃成天送吃食，倒像热脸贴了冷屁股。”
她望着窗外朦胧夜景，“如今有个能让他挂心的，倒省得哀家总担心他有问题。”
婢女悄悄抬头，见太后面上并无愠色，壮着胆子道：“听闻那姑娘活泼得很，不懂宫里规矩。”
萧太后闻言挑眉：“不懂规矩才好，白纸一张，反倒好教。”
她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紫宸殿方向若隐若现的灯火，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对了，前些日子皇帝还宝贝似的养着的那只白狐，如今怎的没听说？”
婢女忙低头应道：“此次陛下回宫，只带了那位姑娘，没见着白狐踪影。许是...…不喜欢白狐了。”
萧太后轻笑出声，指尖抚过香炉上的缠枝莲纹，“皇帝做事越发没章法了。改日让尚宫局备些女诫和礼仪典籍，再挑个稳重的嬷嬷过去，别让山野丫头在宫里失了皇家体统。”
纱幔被晚风吹得轻晃，烛火映着她鬓边的东珠微微发亮，倒像是含着半分兴味，半分思量。
紫宸殿偏殿内。
油焖蟹蒸腾的热气裹着蟹粉鲜香漫过檀木桌案，叶瑶汐食指大动，刚捏起象牙箸便被人扣住手腕。
楚景钰掌心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却将她拽得极轻，衣袖擦过她手背时，带起一阵酥麻的痒意。
"急什么？"他挑眉将人带到鎏金缠枝莲纹水盆前，青瓷盆里新换的水倒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
叶瑶汐歪头看他广袖随意挽起时露出小臂冷白的肌肤。
皂角碾成的香片在水面浮浮沉沉，楚景钰修长的手指探入水中搅开涟漪，指尖溅起的水珠落在她手背上，惊得她下意识缩了缩。
"别动。"他命令道，温热的掌心托住她的手，拇指轻轻着她指缝，细腻的触感惊得叶瑶汐耳尖发烫。
“其实……我自己来也可以的。”
沾着皂香的指尖从她掌心滑过，拂过每一处纹路时都带着羽毛般的痒意。
叶瑶汐望着他低垂的眉眼，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鼻梁高挺得近乎凌厉，“都替你洗过澡了，洗手有何不可？”
“那、那是我狐狸的时候洗的，我现在不是人形嘛。”
忽然窗外有海棠花瓣飘落在水面，他用指腹轻轻将花瓣碾成碎末，连带着花瓣汁液都仔细洗净，“狐狸时我洗得，人形又有何洗不得？”
"好了。"他松开手时，叶瑶汐的手腕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他取过软绸帕子，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仔细擦干。
鎏金烛火摇曳，映得紫檀木桌上的菜肴泛起琥珀光泽。
叶瑶汐望着瓷盘中色泽红润的樱桃肉，刚要执箸，手腕便被覆上一片温热。楚景钰玄色绣金龙纹的广袖垂落桌沿，轻碰她的腕骨，银匙舀起半块裹着蜜浆的肉块。
肉块递到她唇边时还带着腾腾热气，叶瑶汐迫不及待地咬下，酸甜酱汁在齿间迸溅，软糯的肉质几乎要化在口中。
浓郁的香气顺着舌尖漫开，她忍不住发出满足的呜咽："好好吃！呜呜好香，我能吃十碗饭。"
毛茸茸的狐狸耳朵"嘭"地从发间冒了出来，蓬松的尾巴也跟着晃悠悠地显现，不受控地在身后扫来扫去，扫得绸缎裙摆沙沙作响。
好在这里没有外人。
楚景钰眸光微沉，垂落的广袖掩住指尖微动。
他抬手擦过她沾着酱汁的唇畔，动作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这般心急，倒像饿了你许久。"语调清冷。
他旋即夹起一箸翡翠般的脆笋，递入她碟中，“御膳房新得的时蔬，尝尝。”
青瓷碗盛着的莲子羹被推到她面前，雪白的莲子浮在琥珀色的汤汁里，撒着细碎的桂花。
楚景钰执起汤勺轻轻搅动，“记住，莫要在外人面前冒出你的尾巴，不过，给你的婢女和李秉忠都是可信之人，让他们看到也无妨。”
叶瑶汐含着脆笋，腮帮子鼓成软乎乎的一团，狐狸尾巴却仍在身后欢快地甩动：“尾巴不听话嘛，既然你都说了，那我在寝殿可就随便露尾巴啦，还是露出来舒服。”
她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忽然眼睛一亮，伸手去够青瓷碗，“莲子羹看着也好好吃！”指尖刚触到碗沿，却被楚景钰用汤勺轻轻敲了下，“先吹凉。”
窗外夜风卷起珠帘，海棠花瓣扑簌簌落在窗台。
鎏金漏壶的水声滴答作响，碗筷撤下去后，楚景钰抚平衣袍，“我去批奏折，若是无聊，让婢女陪你。”
他起身时龙袍带起一阵冷香，玄色绣金龙纹的广袖却突然抚上她头顶。
叶瑶汐浑身僵住，毛茸茸的狐狸耳朵在他掌心轻轻颤抖。
楚景钰指腹着耳尖柔软的绒毛，感受到掌下的温度节节攀升，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走了。”他收回手，耳朵留下酥麻的颤意。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叶瑶汐回到阁里。
这时云舒和念秋刚从衣司领了布匹回来，看到叶瑶汐的耳朵，云舒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像发现新奇宝物般指着叶瑶汐头顶：“天呐！姑娘的耳朵......还有尾巴！这、这都是真的？”
她脚尖不住地踮起又落下，双手在身前攥成拳头，兴奋得声音都拔高了几分，“我只在坊间话本里看过狐仙，没想到真的能亲眼见到！”
念秋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示意安分些，云舒却完全顾不上，径首凑到叶瑶汐跟前，亮晶晶的眼神里满是渴望：“姑娘，我能不能摸摸？就一下！就一下好不好？”
说着还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听说狐狸的皮毛比最软的绸缎还顺滑，我长这么大还没摸过......”
她眨巴着眼睛，活像只撒娇的小狗，“保证不会弄疼姑娘！”
叶瑶汐被云舒灼灼的目光看得耳根发烫，狐狸耳朵不自在地抖了抖，身后尾巴也悄悄卷住自己的手腕。
她抿着唇犹豫片刻，轻声道：“那、那你轻些……”
云舒指尖小心翼翼地落在狐狸耳朵上。
“天呐！真的好软！像棉花糖一样！”她的声音里带着惊叹，另一只手又试探着碰了碰蓬松的尾巴，“尾巴也好蓬松！姑娘，你这尾巴能卷东西吗？”说着便找来一方帕子，笑嘻嘻地递到尾巴跟前。
一旁的念秋看得首摇头，无奈地笑道：“云舒，别闹了，再折腾姑娘该恼了。”
叶瑶汐被云舒的热情感染，渐渐放松下来，甚至轻轻晃了晃尾巴，将帕子卷住又松开。
“哇！太厉害了！”云舒拍手跳着，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凑到叶瑶汐耳边压低声音，“姑娘放心，我和念秋嘴可严了！绝对不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她伸手比了个封口的动作，大眼睛里满是郑重。
叶瑶汐被云舒手舞足蹈的模样逗得眉眼弯弯，笑声在殿内回荡。
她转头望向始终安静站在一旁的念秋，狐狸尾巴轻轻甩了甩，“念秋，你也摸摸看？云舒说得这般夸张，我还好奇在你们眼里，我的耳朵和尾巴到底是什么感觉。”
念秋先是一愣，白净的脸颊泛起薄红，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奴、奴婢不敢……”
可她的目光又忍不住落在叶瑶汐蓬松柔软的尾巴上，指尖微微蜷起又松开。
云舒见状立刻揽住她的肩膀往前推，“怕什么！姑娘都开口了！我保证你摸完一次，还想摸第二次！”
在云舒的“怂恿”下，念秋终于鼓起勇气，伸出手时指尖还在微微颤抖。
当她的指尖触到狐狸耳朵的瞬间，呼吸都停滞了——细腻柔软的绒毛拂过掌心，像是触到了春日最轻柔的云絮。
“好、……”念秋喃喃出声，不自觉地轻轻，原本沉静的眼底也泛起惊喜的涟漪。
叶瑶汐望着她难得流露出的雀跃神情，笑得更欢了。
云舒又跟叶瑶汐玩闹了一会，念秋在一旁稍微冷静下来，开口道：“姑娘奔波一日，该沐浴歇息了，我们伺候姑娘沐浴吧。”
念秋温声提醒，手中的浴衣叠得整整齐齐。叶瑶汐下意识后退半步：“啊？你们伺候我？我自己来就好，不劳烦二位。”
云舒却三步并作两步扑过来，温热的掌心己经贴上她后背：“姑娘莫要客气！咱们可都是李公公亲自挑来的，别的不敢说，伺候人最是拿手！”
“真的不用……我不习惯别人看…”叶瑶汐脸颊涨得通红，挣扎着要躲开。
念秋在旁抿嘴轻笑，适时扶住险些踉跄的她：“云舒没轻没重，姑娘莫怪。不过这浴汤特意添了安神的草药，凉了便失了功效。”
在两人一推一劝间，叶瑶汐被半哄半拽进了沐浴间，蒸腾的水汽裹着龙脑香漫上来，将她绯红的耳尖也一并隐去。
叶瑶汐跌坐在盛满温水的浴桶中，蒸腾的水汽模糊了视线。
云舒蹲在桶边，捧着花瓣往她身上撒，嘴里还叽叽喳喳：“姑娘你瞧，这玫瑰花瓣，泡完澡身上能香三天呢！”
念秋则安静地站在一旁，将浸了热水的软巾拧干，轻轻搭在她肩头。
叶瑶汐蜷着身子，尾巴在水中轻轻摆动，搅起细碎的涟漪。
突然，云舒的手毫无预兆地探入水中，抓住了她的尾巴尖：“呀！这尾巴在水里像条毛茸茸的鱼！”
叶瑶汐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浑身一颤，狐狸耳朵“唰”地竖了起来，耳尖红得滴血：“别、别乱摸！”
“好好好，不摸了！”云舒吐了吐舌头，却又拿起一块胰子，在手中搓出绵密的泡沫，“那我帮姑娘擦背总行吧？”说着便不由分说地抹在她背上，指尖轻轻揉搓。
叶瑶汐僵硬的身子在温热的水流和轻柔的按摩下，渐渐放松下来。
氤氲的水汽中，叶瑶汐望着漂浮在水面上的花瓣，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远。
想起楚景钰给她洗澡时掌心的温度，耳朵时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肌肤上。
她伸手捂住发烫的脸，却不小心溅起水花，惹得云舒一阵调笑：“姑娘这是害羞了？莫不是在想陛下？”
“哪有！”叶瑶汐嗔怪道，却连自己都没发现，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一抹弧度。
沐浴间里，嬉闹声与水流声交织。
